說完他便不再理會,照例先舉起宋疏,把他放上了馬背。
“等等。”宋疏攔住了江謄,於是對方就站在馬下仰頭望著他。
“夫君,衝雲門既然沒你不行,那你為何不回去當那掌門?”
“……”江謄麵色複雜,“這,恐怕不太妥當。”
“有何不妥。你隻當裴遠山是我殺的,與你無關。”宋疏晃了晃腳,“反正武林大會也要重辦,你不如再去爭一個盟主回來。”
江謄算是明白了,他家夫人這是膩了遊山玩水,又想投身武林事業的建設之中了。
江謄還能說什麼?他隻能牽過宋疏的手,輕輕一吻,“遵命。”
……
裴遠山究竟為何人所殺,是否是江謄,對於其他門派不重要,弟子為奪掌門之位,殘害師兄弟的例子早就有過,中原武林強者為尊,隻要有坐穩掌門的實力,所有的道義廉恥便都不過一紙廢言。更何況衝雲門現在群龍無首,江謄的出現無疑是救星般的存在。
但是,他擊敗一眾高手,奪得武林盟主之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向所有人宣布他的夫人乃魔教教主,並且親手把人扶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
這無疑就是在狠狠打這些名門正派的臉麵了,猶如冷水入油鍋,所有門派的掌門義憤填膺,一同站出來抗議。打不過江謄,他們就找陸鵬飛評理,然而陸鵬飛竟然也站在旁邊沉默不言,默許了這個情況。
其實早在陸鵬飛看到宋疏的刹那,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局,絲毫不覺得意外。
因為除夕當日,除了裴遠山,他也得知了宋疏的下落,陸鵬飛當時召集了一眾人準備去圍剿這魔頭,結果在莊門被一人攔下了。
“不準去。”陸青衡提劍擋在門前,冰肅的麵容震懾著在場所有人,“你們誰敢踏出歸雁山莊一步,我便取誰性命。”
陸鵬飛愣在了當場,不僅為他說的話,更為這個他撫養了十六年的少年,身上所展露出的威壓。
——仿佛流淌在骨血裡,與生俱來,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叩首跪拜。
陸青衡其實並不姓陸。這是一個他守了十六年的秘密。
……
新任武林盟主與魔教教主是姻親關係,此等荒唐之事在武林中聲口相傳,致使人心惶惶,一時間動蕩不安。
也說不上哪裡不好,但總歸是不好的,魔教連武林盟主都降伏了,那下一步不就是要殘害整個武林了嘛。
而且瞧那魔教教主的漂亮模樣,和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妃有什麼區彆,江謄肯定就是被他蠱惑了,才做出這種事。
於是各門各派商議,企圖聯手把江謄推翻,重新再選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作武林盟主。
但誰一馬當先呢?每到這時候,各家又要開始好好掰扯了,峨眉讓武當去,武當推舉少林,少林說善哉善哉,還是青風派人才輩出,方可但此重任。
屁,老禿驢。誰不知道青風派最寒酸,就那麼十幾個人,連飯都吃不飽。
商議了半個多月,討伐的人選沒決定,朝廷的兵馬卻先到了杭城。
自古武林與朝廷互不打擾,各自安好,而武林盟主作為領袖,也是朝廷與武林對接的關鍵,勉強還可以算作半個官職。
如今江謄上任,恰逢新帝登基,兩方重新對接一下也正常,不過任誰也沒有想到,朝廷那邊來的人竟然是當朝天子。
年輕的帝王候在歸雁山莊的正廳之中,負手而立,抬眸靜靜打量眼前並不陌生的布置,唇角微微揚起,他不由感慨命運的奇妙。
片刻後,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於是他轉過身,對那個張揚紅衣的人影露出笑容,薄唇開合,竟道出一聲“姐姐。”
宋疏腳步一頓,整個人愣在了當場。
“……青衡?”
“是我。怎麼了,姐姐不認識我了嗎?”他不過來,陸青衡便走過去,親昵地抱住他的腰,埋進他的頸窩,“姐姐,我好想你。”
宋疏仍舊處於凝滯狀態。
陸青衡含笑看著他,伸手捏了捏他瑩白的耳垂,“再不說話,朕就要吻你了。”
宋疏這才回神,隨即推開他,退後一步,“皇、皇上說笑了。”
“噓。”陸青衡又把他捉了回來,眉頭不高興地一皺,“不許叫我皇上,青衡就很好。”
“……於禮不合。”宋疏訥訥。
陸青衡眯了眯眼眸,鬆開捉住他的手,唇角笑意一斂便多出了幾分天子的威嚴,“你若真要同朕生分也無妨,那就一切按照宮裡的規矩來,朕既看上了你,你便回去收拾收拾,今晚就進宮侍寢,聽懂了麼?”
宋疏抬頭,見陸青衡眸色漆黑發亮,不似作偽,隻好默默上前一步,聲音放軟,“……青衡。”
“嗯?你喚朕什麼?”陸青衡揚眉,語氣淡淡,“好大的膽子。”
“青衡。”宋疏捉住了他的袖子,“好了彆生氣了,是我不好。”
陸青衡又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重新露出笑容,把人抱進懷裡亂蹭,“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快給我吸一口~”
可惜沒吸多久江謄就趕到了,完全沒顧及對方這一身龍袍,直接提劍往陸青衡身上刺,然後把宋疏摟過來,擋在了身後。
陸青衡此時再也不怵他,負手與他兩相對視,氣勢竟然分毫不輸。
“夫君。”宋疏拉了拉他的手臂,讓他不要用劍指著陸青衡。
怎麼說也是皇帝呢。
江謄瞥了他一眼,慢慢把劍放下了。
“大膽狂徒,看到朕也不知道跪拜,難道以為朕拿你無可奈何麼?”陸青衡冷冷望著他,“你可知道朕有三萬大軍在外候命,一聲令下便可將此處夷為平地?”
江謄不語。
陸青衡當他心虛,將目光望向了他身後之人,於是一瞬之間變得柔和,“當然,若你願將夫人……”
“錚!”的一聲,還沒進鞘的九幽擦過陸青衡的臉頰,狠狠釘在了他身後的牆壁上。
“信不信草民——”江謄聲音比他更冷,猶如風刀霜劍,“弑君。”
整個大廳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宋疏輕輕吸了一口氣,把江謄拉拽著坐到位置上,勒令不許動,然後又去扒拉陸青衡。
他們二人本來親如兄弟,如今鬨到這個地步和自己有脫不開的關係,這時候自然得站出來緩解氣氛,然而就這還沒完,陸青衡剛捉住他的手腕想撒個嬌,江謄就一把勾住他的腰,把人抱到了腿上。
“……青衡,你找我有什麼事,就這樣說吧。”宋疏無奈,隻得坐在江謄懷裡同他說話。
“……”陸青衡氣都氣死啦!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是對宋疏說出了此行的目的,並且珍而重之地對他伸出了手:
“姐姐,你曾問我以何為聘。如今朕願以江山為聘,許你至高無上之位……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夕陽下,青年的麵容徹底褪去了青澀,變得英俊而成熟,唯有那雙看著他的眼眸澄澈如初,深沉的愛意一覽無遺。
宋疏笑了笑,拍拍江謄的手讓他放開,走過去給了陸青衡一個擁抱,然後在他耳邊道出回答。
眸光如潭水微微浮動,陸青衡抱了他很久,終於長歎一聲,鬆開了手臂。
“姐姐,我的皇後之位永遠給你留著。”青年低下頭,把他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放到宋疏掌心,聲音裡帶了點哭腔,又發著狠,“你要好好的,如果他有一丁點欺負你,你就進宮來找我,啊。”
宋疏摸了摸他的頭,“不會的。”
他說,“我夫君會一直對我好,你放心。”
……
有了朝廷的撐腰,再加上江謄的實力,武林各大門派再不敢有微詞,於是新一屆武林盟主的選舉終於塵埃落定。
時間一久這些人便發現,欸,好像也沒有什麼恐怖的事發生嘛,甚至還比之前陸鵬飛在位的時候更和諧了?
而且……這攬月教教主也太美了吧!真真神仙似的人物,不怪江大俠疼得跟個寶貝似的,就算是禪院的長老瞧見了也得動凡心!看一眼能多活十年!
就是江大俠醋勁太大,去哪都要守著自家夫人,寸步不離,生怕被人輕薄了去。
時間一久大家便都以為這魔教教主是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柔弱美人,武林盟主的小嬌妻,哪裡知道他也有武功蓋世呢?
然而宋疏平日裡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便是同自家夫君切磋武藝,江謄也樂得陪他,隻要有賭注,比試多少場都好說。
這不,宋疏又一次因為輸了比試被道貌岸然的武林盟主按倒輕薄,而且是衣衫淩亂地躺在桌麵上,任由對方拿著毛筆在他身上作畫。
宋疏有些癢,如一條美人蛇在男人掌下滑動,他渾身都白,玉一樣剔透,窗外的陽光灑進來,讓他看起來閃著細碎的金光,聖潔和誘惑雜糅在一起,讓人為之瘋狂。
江謄原先要繪梅花,這時候卻又取了一枝乾淨的毛筆,化開筆尖在他的“梅花”上渲染,惹得他更癢,隻能央求著他換一個工具,來好好照顧一下花蕊,讓他不要再那麼難受。
好生一番折騰過後,江謄撫摸著不再雪白的“畫布”,故作遺憾道,“白梅畫不成了,隻能畫紅梅了。”
而宋疏長發披散在桌麵上,半闔著眼,烏黑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濕紅的唇張著喘息,微微仰著臉,凸現出細長而雪白的頸,像是在等待被撕碎。
“混賬,還不是你……”宋疏吐出一句話,抬腳去踢男人,然而在被擒住腳腕時又卸了力氣,厭厭道,“紅梅就紅梅,你快些罷。”
“可是……”江謄再次俯身吻他,唇瓣交疊在一處,男人裹著他的舌尖舔吸,聲音暗啞,“為夫獨愛白梅,怎麼辦呢?”
怎麼辦?被親暈了的美人兒哪裡知道該怎麼辦,隻會抱著夫君的脖子可憐兮兮地撒嬌了。
好在男人不需要他回答,隻是在纏綿相擁時低聲對他表白,“夫人就是我的白梅。”
江謄把他抱去了床榻,覆上去埋進他的長發中輾轉廝磨,如同陷入了溫柔鄉,許久許久才喟歎道:
“在下甘願一輩子做夫人的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