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辛:“你從這兒回去才幾步路而已,怎麼可能磨壞?”
俞仲夏堅持不讓,道:“磨不壞也會磨舊,我不想出門用個舊箱子。”
他忽然為這種事吹毛求疵起來,就顯得很幼稚嬌氣,還很不講道理。
費辛道:“這儀式感完全沒必要,十五,這又不是結婚娶老婆,你非要找一個……咳。一個行李箱,真的沒必要。”
俞仲夏扁嘴,卻不是故意要裝嗲,耷拉著臉說:“那你走啊,讓我一個蟻搬家。”
費辛:“?不至於吧?怎麼還真不高興了?”
俞仲夏嘀嘀咕咕:“你這什麼破哥……對我一點都不好。”
費辛:“???我這破哥哪兒對你不好了?不幫你扛行李箱就是變成破哥了是嗎?”
俞仲夏:“你對我哪兒都不好。”
費辛:“都哪兒不好?你倒是說給我聽聽。”
俞仲夏向前一大步,道:“說就說!”
費辛頓時氣短:“……你說啊,你說。”
俞仲夏:“剛才在你公寓裡,你叫我以後彆去煩你,你說的是人話嗎?我體諒你下禮拜要考試了,我沒跟你計較吧?現在來幫我搬個箱子還推三阻四,你會不會給人當哥哥?不會讓我教教你,包教包會,還不收學費。”
費辛:“……”
良言一句三春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這世上哪有沒心沒肺的人啊?
費辛:“是我不對,我那不是……來例假了嗎?”
俞仲夏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
費辛也笑了,又認真道歉:“對不起,是我說話沒過腦,我向你道歉。”
俞仲夏是個大方人兒,說:“原諒你了。第一次當哥沒經驗吧?以後慢慢跟我學。”
費辛:“是是是,俞老師說得對,破哥記住了。”
他又說:“這大箱子,我幫你扛回家去。”
俞仲夏:“我自己來,你幫我拿這三個小件。”
費辛單臂把那大箱子往右肩和上臂一撂,說:“走吧。”
俞仲夏拿著那三個快遞包,跟在他身後,冷不防他肩扛著那箱子,忽然跳起黑人抬棺舞步。
俞仲夏爆笑起來。
有彆人經過,費辛秒變正經,一副助人為樂的男神樣子。
俞仲夏絲毫不給麵子,大聲:“你!側!漏!了!”
進了電梯,費辛把箱子放下,羽絨外套上蹭了一點臟。
俞仲夏伸手給他拍了拍,說:“你剛是不是覺得我特彆矯情?一個箱子也這麼計較。”
費辛:“沒有沒有,我哪兒敢啊。新哥上路,您多擔待。”
俞仲夏:“可以了!”
費辛:“可以了?你確定?”
俞仲夏點頭。
費辛實話說了:“那你是有點,行李箱就是拿來用的,何至於這樣?”
俞仲夏道:“我跟你說過,我從來沒有出去玩過,我也沒用過行李箱,這是我第一個行李箱。”
費辛:“……”
俞仲夏:“我就想到時候出門用個嶄新嶄新不靈不靈的箱子,我不願意現在就把它輪子磨臟磨出印兒來,我不舍得提前透支它,這很難理解嗎?”
費辛:“……能理解了。”
俞仲夏皺眉:“可是一說出來,真的好特麼矯情啊。”
費辛想了想,說:“有些話和有些事,並不適宜用語言說出來,留在心裡才不會破壞美感,美的形式各不相同。”
俞仲夏似懂非懂但又很敏感:“什麼?費老師,你是不是有了什麼秘密?”
費辛:“沒……沒有。”
叮!正好到了樓層。
俞仲夏開門,家裡果然沒人。
費辛把箱子搬進來,俞仲夏指自己的房門,示意他搬進房間去。
費辛奇道:“你不在客廳先拆了外包裝箱拆了嗎?”
俞仲夏想想反正現在沒人,拆完收拾好就行了,便說:“也行。”
兩人合力拆了包裝,俞仲夏的新行李箱很是不靈不靈,是鮮豔的檸檬黃色。
費辛道:“還挺漂亮。”
他日漸發現俞仲夏和他的審美取向非常接近,兩人喜歡的東西會很像,常常是一個買了什麼,另一個見了也會覺得:哇這個好好看。
俞仲夏道:“你去我房間坐,我收拾下。”
費辛看出他在客廳待著不太自在,心裡也大概明白一些,便聽他的進他房間去了。
他在外麵收拾客廳。
費辛一進他的房間,第一個問題冒了出來:“俞十五你說讓我坐?請問哪兒能坐?”
俞仲夏:“隨便坐。”
費辛:“我實在……不是這麼隨便的人。”
從門口到飄窗,地板上,床上,桌上,椅子上,單人沙發上,沒有一處是空著的,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俞仲夏還在外麵整理牛皮紙箱。
費辛,一個外號叫做不整潔不舒服斯基的男人,順手幫俞仲夏整理了下房間。
這房間亂七八糟東西一堆又一堆,但並沒有垃圾,連個用過的紙巾團都沒有,隻是所有東西都堆在一起,衣服不好好掛起來,玩具也不收起來,書也不擱在書架上,全都非要堆著,把這房間撐得滿滿當當,搞得像這房裡住了好幾口人一樣。
費辛有個意外的發現,這房間裡有很多很多很多明顯被翻看過的書。
從四大名著到世界名著,通俗到人物傳記,有《一千零一夜》還有《山海經》,甚至還有些很舊的《國家地理》,應該是從彆人那裡買的二手。
俞十五,真.學富十五車。
小朋友愛玩手機平板,愛打遊戲,愛看電視。
大人越不許玩,越想玩。
沒有人不許俞仲夏玩,他便不癡迷。
在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房間裡,在有且隻有他一個人的時光畫廊裡。
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他想做的好像又都做不到。
他幾歲看紅樓,又是幾歲讀曾國藩。
幾歲知道了何謂物競天擇,又是幾歲明白了眾生皆苦。
費辛之前一直有點不太明白,俞仲夏很孤獨,但他又不像一個沒人教導過的孩子。
他自己,艱難地教會了自己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