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鏡固執己見:“我就要去幽河冥宮。”
楚非歡頓了頓,笑起來:“好。”
“不過冥宮太過危險,我送夫人一程。”
忘川河邊飄著很多的竹筏,水草一米多高,藏著無數小蟲子,被驚動就撲哧撲哧飛了出來。
幽河冥宮之主說冥宮危險,騙誰呢。林鏡心情複雜坐上竹筏,思緒混亂,悶不做聲。
楚非歡視線落到了他腰間的千紙鶴上,淡淡問:“夫人這些紙鶴都是自己親手折的?”
林鏡當機立斷否認:“不是,我怎麼會折這種東西。路邊一文錢一串買的。”
楚非歡輕輕一笑,平靜說:“一文錢能買到修真界千金難求的明離紙,夫人果真厲害。”
林鏡:“”
他閉嘴,不理他。
楚非歡非常自然地:“夫人送我一隻如何?”
林鏡把一個不知好歹的大小姐演到極致:“不如何。”
楚非歡一笑:“也罷。”
“夫人前去冥宮所為何事?”
楚非歡這一次似乎很喜歡和他搭話。
林鏡想到了自己當初在乞老三身體裡那逼逼叨叨勁,一時間有種風水輪流轉的感覺。
“找人。”
楚非歡道:“找誰?”
林鏡又不說話了。
楚非歡已經習慣了他古怪的脾氣,淡淡道:“夜哭城這邊最近很危險,魔頭在此為禍人間,夫人找到人後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林鏡氣笑了:“魔頭?楚非歡?”
你擱我這裝啥呢?
楚非歡:“恩。”
林鏡冷漠說:“他啊,不是已經被四大門派聯手殺死了嗎。”
楚非歡目光平靜,微笑:“夫人很恨他?”
林鏡:“這樣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誰不恨呢?”
楚非歡說:“確實。”
林鏡更氣了,冷笑一聲說:“我還聽聞他長得奇醜無比,貪婪好色,專門乾些下流齷齪的勾當。奸殺搶掠,無惡不做,夜哭城的女子見了他都得繞道行走。”
楚非歡若有所思重複著他的話:“奸殺搶掠,貪婪好色?”
“也對。”他語氣平靜冷淡:“所以夫人最好不要被他看到,不然以夫人的美色,怕是會被那魔頭強行占為己有。”
楚非歡笑了下,偏頭靜靜望向林鏡,青色妖瞳很深,一字一句道:“然後被他以金籠相囚、鐵鏈為縛,日日夜夜關在冥宮之內,隻能輾轉床榻間,永不見天日。”
林鏡:“”什麼玩意兒???
林鏡咬牙切齒:“嗬嗬。”
楚非歡偏過頭,蒼白的側臉上一如既往冷漠,唇角諷刺的笑轉瞬即逝:“夫人,冥宮快到了。”
冥宮前長滿了鮮紅的彼岸花。
和上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樣。
白骨為橋,儘頭是腐屍藍蝶,栩栩生輝。
竹筏靠岸。
林鏡一下子站起來,走到岸上。
不過接下來該怎麼做,他卻是犯了難。
上官無涯在哪裡啊?他下意識想要摘下腰間的千紙鶴,給上官無涯遞個信,可楚非歡的視線一直不緊不慢跟在後麵。
林鏡又馬上故作從容地放下手,踩過地上的人骨往裡麵走。
幽河冥宮真如楚非歡所說,到處都是死人。上官晚體虛病弱,這裡死氣血味太重,林鏡走兩步就覺得不太行。瘴氣堵在胸口,憋的他難受。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牽住了。
那隻手冰涼修長,貼著皮膚像是劍的刃,林鏡整個人都被凍了一下,可馬上一股冰涼的氣流貫穿全身、又在血液裡變成暖流。人血、瘴氣的影響都散了。
林鏡錯愕地偏頭,不過也隻是錯愕了一秒。很快轉回來,抿著唇,由楚非歡帶著他往前走。
楚非歡本就是魔宮之主,他衣袍過處,所有腐蟲冥蝶都一一散退。
林鏡一身的白色瓔珞長裙和整個血光衝天的冥宮都格格不入。
風卷著他裙子上的環佩,響聲振起了很多蝴蝶。
楚非歡漫不經心問:“夫人找到想找的人了嗎?”
林鏡站在門前,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冥宮內會很淒慘,但沒想到冥宮內會是這樣的地獄。
屍首分離,四肢橫亂,內臟和腦髓各種東西混在一起,黃的黃白的白紅的紅,還有眼珠子落在他腳尖。上官晚這具身體受不得刺激,林鏡生理性又想吐了。
在他吐之前,楚非歡蒙上了他的雙眼。
青年薄涼的唇幾乎貼在他耳邊,輕笑說:“我就說夫人見不得這些。”
林鏡:“你放開。”
誰料楚非歡直接道:“上官無涯不在這裡。”
“”
林鏡被他握著的手都明顯一顫,徹底懵逼——楚非歡知道他的身份?
楚非歡意味不明笑了下,從善如流說:“我帶夫人去個地方。”
他蒙著他的眼,帶他跨過屍山血海。
最後停在了一片蓮花池麵前。不同於瓔珞殿的華美聖潔,這裡的蓮花長在黑色池水裡,池內密密麻麻的黑色毒蛇你纏我、我纏你,細看讓人頭皮發麻,可是萬條毒蛇上方,卻盛開著至純至淨的蓮花。
那蓮花是近透明的,因為下方黑池的照應,邊緣顯出一點點暗色。花瓣晶瑩,琉璃剔透。
楚非歡指給他看:“夫人你看,至暗之地竟然能長出至純之花。”
林鏡閉了下眼、又睜開,聲音寒冷:“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楚非歡自言自語:“我說過此處像極了夫人的眼睛。”
“夠了!”林鏡出聲打斷他,到現在他也早就不耐煩陪他演下去了,內心煩躁的怒火無名由浮起來,他視線望向他說:“你就是那個魔頭是嗎?冥宮之主,楚、非、歡?”
楚非歡對上他的眼眸,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微笑:“我們也算幸運,趕上了蓮花盛開的時候,再過幾日估計就要落了。”
林鏡真是臥槽驚了:“楚非歡,你還在給我裝什麼呢?”
楚非歡接著自己的話:“夫人知道蓮花落嗎?”
一瞬間林鏡所有的話卡在喉嚨,血液凝結,愣愣看著他。
楚非歡饒有興趣著看著他的表情,靜靜說:“夫人自是知道的。當年一曲蓮花落,孤墳野嶺,風月相邀,畢生難忘。不知我此生可有幸聽夫人為我唱第二次?”
林鏡臉色煞白,後退一步。
仿佛一道雷直直從腦海劈下,劈開混沌的思維,剩下發黑的焦土,和徹骨寒冷的血液。
楚非歡終於斂了笑意,向前一步,聲音很輕:“是你還在裝什麼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