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文見林城過來,摁滅了煙。將製片轟走,抽出筆抵在紙麵上,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因為郭奕世跟黃時清也在,林城就搬了凳子,坐在較遠的外圍。
林城這兩天著重要拍的,是一場刺殺的戲。
在被馮重光趕走之後,北固獨自思索了許久。
他未必想明白了,隻是人生的計劃裡多出了一項想做的事,所以不管緣由,他都要去做。
今夜,他要去刺殺本劇最大的反派,一個禁錮了他的人格跟尊嚴的人。
——他的仇人,同時也是他的主人。
他知道此行一去難複返,卻仍舊義無反顧地踏上這條路。
可笑的是,他想死的時候,苟且地活著。想活的時候,卻要孤單地死去。
然而北固依然是北固,無論是生是死,都不會有人為他感到傷心。
這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情節,也是他領盒飯的地方,在劇中占了不短的時長。可是整段劇情裡,他都沒有台詞。
他最重要的,還是潛行跟反擊時的武打戲份。
王澤文給他講了下具體的人物分析,以及表現時需要注意的細節,交代完之後,直接放心地把他交給一旁的武指。
林城收了東西,欲言又止。
為了節省成本,這個場地改變一下裝飾,大部分跟住所有關的鏡頭,都要在這裡進行,這幾天不是隻拍一個時段的劇情,王澤文還要拉著另外幾人對台詞。
尤其是黃時清。黃時清在中後期有很長一段台詞,可是她的情緒投入始終不大對勁,無法讓王澤文滿意。
林城忍不住猜測她可能是被王澤文給罵傷了,埋頭坐在王導對麵聽訓時,反應十分麻木。
他見王澤文實在是忙,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默默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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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武打戲份多,對體力的要求重,而林城的戲服偏偏是薄薄的一層,耐不住這寒冬的蕭瑟。拍了一上午,下午的時候,他的高燒再次反複。
武指發現他的狀態不對,趕緊讓他先去休息。
趁著午飯的時間,林城又去了一趟醫院,把剩下的藥瓶打上。
醫生測完他的體溫,差點怒急攻心。一麵給他改藥劑,一麵憤怒地說要跟他的上級好好聊聊,質問他們怎麼可以在病人身體還沒恢複的情況下,就讓人繼續吹風受涼乾苦力。這樣下去不是要惡化成肺炎嗎?
林城解釋了兩句,說是要配合團隊工作。結果醫生越加生氣,勸林城不要做楊白勞。說你搏一搏,隻能把領導的單車變摩托。還耳提麵命地跟他科普了感冒的嚴重性,警告他不要覺得年輕人身體好就不當回事兒,必須重視起來。
林城怕了。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他去一樓結賬的時候,王澤文終於發現組裡的吉祥物不見了,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王澤文:人呢?
林城:醫院。
發完這一條,對麵沒了消息。
林城拿著手機想了想,多加了一句。
林城:快回來了。
王澤文還是沒有回音。
林城舉著吊瓶,火速往劇組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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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城回到場地,已經是接近下午兩點,王澤文才剛忙完,準備吃飯。
王澤文端著盒飯過來,盯著他緋紅的臉頰看了會兒,在他旁邊坐下。
林城掃了眼他的飯盒,發現今天的菜是土豆燉雞肉、番茄炒雞蛋,還有一塊紅燒肉。
是他喜歡吃的飯,可惜他現在完全沒有食欲。
王澤文用筷子攪了下凝固的米飯,說:“把今天的戲份拍完,你休息一個星期。我已經讓劉峰去改通告單了。”
林城想開口,王澤文不容置疑道:“就這樣,我沒跟你好商好量的意思。”
林城見他麵色不悅,點了點頭。片刻後說:“謝謝。”
王澤文問:“你早上的時候,想跟我說什麼來著?”
林城驚訝看過去:“你發現了?”
王澤文說:“沒事早跑開了,你哪那麼乖還在我身邊賴著?”
林城默了下,想自己當時隻不過是多站了一會兒而已,哪裡算賴著。
“就想跟你說聲謝謝。”
“你怎麼老跟我說謝謝?”王澤文問,“我對你很好嗎?”
林城認真說:“非常好。”
王澤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好,林城已經在那邊說道:“給我出氣,幫我解約,還給了我一個這麼重要的角色……”
王澤文:“角色是你自己掙的,至於重要不重要嘛,看你演得怎麼樣了。”
林城不由問:“那我演得怎麼樣?”
王澤文眼神閃爍了下,才笑著點評道:“在自己專業之內的部分,還是挺不錯的。”
林城琢磨了下。
在王澤文的眼裡,他的專業就是武打。所以除卻武打的部分,隻是一般般。
林城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第一次拍電影,確實沒什麼經驗。無論是對鏡頭的捕捉,還是細節的處理,都是靠大家幫忙點撥修改。他有學過相關的理論,但實際操作沒那麼簡單。他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王澤文真的儘心儘力教了他很多。
王澤文突然將飯盒遞到他麵前:“想吃啊?”
林城:“……沒有。”
“那你一直盯著我乾什麼?”王澤文摸向脖子道,“看得我都發麻了。”
林城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