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手上忙活, 精神卻高度集中,互相間悄悄眼神暗示,都在等待王澤文開嗓怒罵。
得先讓王澤文發泄一通, 他們才好出麵打圓場。
沒想到等了又等, 化好妝的林城都在王澤文麵前晃蕩了許多次了,他們的王導依舊隻坐在自己的位上, 帶著殺氣睥睨全場。
那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副導觀察了一眼王澤文的臉色,心說大事不妙。王澤文這是氣得罵人都罵不出來了,那還得了?當即臉色一沉, 怒道:“林城!你這額頭到底怎麼搞的?”林城低著頭,說:“磕的。”
副導演罵道:“你是演員你知道嗎?你連自己的臉都保護不好,還當什麼演員?你的臉現在不單單屬於你自己, 它還肩負著我們整個劇組的責任!昨天晚上你乾什麼去了?怎麼會受傷?”
林城道歉道:“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副導演說完又觀察了一下王澤文,發現後者臉色依舊黑得可怕,甚至有加重的趨勢,覺得自己區區幾句責罵,還不足以讓王導出氣,於是深吸一口氣,正要發揮自己四十餘年的詞彙功底繼續表演, 剛開了個頭,王澤文悠悠出聲道:“是我磕的。”
副導演一口氣梗在胸口,差點把自己憋死。
現在是要怎麼搞?
劉峰瞪著眼睛, 一臉“你們終於還是忍不住乾起來了”的驚訝表情。
王澤文說:“昨天給他講戲, 手裡的東西沒拿穩, 不小心飛出去了。”
眾人心裡回蕩著BGM,皆是驚恐。
是飛出去了還是砸出去了?你手上到底有什麼東西是拿不穩的, 能砸出這種形狀?
……是啊,為什麼能傷成這種形狀?
許楊寧看向林城的表情更是複雜。
得罪王導這麼慘的嗎?
林城隻得解釋道:“真的隻是一場意外而已。”
兩位當事人都堅持否認,群眾也不好說什麼,乾笑兩聲之後,各自去忙。
早晨的拍攝過程,其實沒有太大的意外。演員都已經磨合到位,且被王澤文震懾許久,不敢有所懈怠。隻是當王澤文變得沉默之後,眾人都有點不大習慣。
以前王澤文的講解是詳儘而精準的,抓出你的錯誤之後,點名扼要,直擊痛處,順道再加兩句他獨有的王者嘲諷。
雖然那段話語是犀利了一點,心理能力承受不好的人會受到一點打擊,但跟組的人能學到的東西也遠勝從前。
而現在王導沒心情了,他的指導內容就變得言簡意賅。眾人第一次發現,原來說話的方式簡單點……並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們倒是更希望王澤文能做一個鞭策劇組不斷追趕的魔鬼領導人。
片場因為他的情緒,變得安靜許多。工作人員在說話的時候,都刻意地放低了聲音,演員也將互相的閒聊交談改成了竊竊私語。
最後是林城受不了,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叫了王澤文出來,說去隔壁的空房間裡聊一聊。
眾人目送壯士一樣地目送他們離去,向林城送去無上的敬意。
王澤文直接過去坐到了沙發上。
林城關上休息室的門,貼在門邊聽了下,確定隔音還挺不錯,才返身走進來,問道:“你怎麼了?”
“沒怎麼。”王澤文深陷在沙發裡,聲音低沉地說,“我在反省。”
林城說:“我沒有要你反省。”王澤文說:“那我也是要反省的,我要進步。我不能隻對彆人高要求。而且我隻有一個男朋友,你知道嗎?我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
林城知道,王澤文對什麼事情都很認真。他從不吝嗇於付出,隻要前麵有他想收獲的東西。
林城坐在扶手上,略高於他一級,低頭朝著他笑。
“沒有。我覺得你這樣就挺好的。”林城說,“昨天的事情就是一個小意外,我知道跟你沒關係。”
“不能算意外。”王澤文頓了下,又改口說,“不對,是不能算純粹的意外。”
林城麵露不解。
王澤文噎得慌,揮了揮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站了起來,用手去撥對方的劉海:“給我看看,怎麼樣了。”
林城仰起頭,任由他動作,說:“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鏡頭下麵看著顯眼。”
王澤文摸到一塊凸起的小包,皺眉道:“疼不疼?”
“不疼。”林城失笑,“我是武生啊。”
王澤文用手指輕輕按在他的傷口上,有點類似自語道:“不行。雖然你是武生,可我其實不希望看見你受傷。你看,我是不是變得不專業了?”
林城的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說:“沒有,就像我不喜歡你抽煙一樣。這跟專不專業沒關係。”
“你不喜歡我抽煙嗎?”王澤文幾乎沒有猶豫地說,“那我不抽了。以後我困的時候,你陪著我好不好?”
林城愣了下,唇角的肌肉開始小幅抽動。
他小時候上的那所武術學校的教練,就是一個老煙槍。每天都在吞雲吐霧。你彆說讓他戒煙了,就是讓他每天少抽一根,他都覺得這刁民是在試圖謀害他。
王澤文為什麼要那麼理所當然地改變他的多年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