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侍給我們安排的座位,離火柱實在太近了,三青鳥一直很害怕。我不得已才離開的,當時不也說清楚了嗎?”
絳朱愣住,出師不利,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回。
“……是我當時待客不周。”
隔了一會兒,她才露出有些僵硬的笑臉。
薑陶陶還很坦然地接了:“沒事。”
絳朱扯開嘴角,“這次來,我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澄清下那些謠言,不知道夫人聽了多少,希望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什麼謠言?”
“……”
“有關仙君,還有你和我的相貌。”
薑陶陶恍然:“你不說,我都還沒聽過啊。”
她很輕易地嗆到了絳朱。
絳朱輕笑:“沒聽過更好。但我還是想提前解釋一回,我跟仙君,並非有些人謠傳的那種關係。”
按絳朱的說法,她跟晏臨則從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少年仙君就是孤僻性子,隻跟她還算親近。
因著那段一起度過的年少時光,晏臨則才願出現在這次交接儀式上。
“我跟他關係很好,但從未到過那種地步。”
絳朱那語氣,仿佛在開導她:“夫人,你可能會聽人說,你跟我相貌類似雲雲……但你作為仙君唯一的道侶,對他來講,始終還是有些不一樣。”
薑陶陶越聽越沒意思。
示威就示威,還搞得這麼迂回。
浪費時間。
她很鎮定地點了點頭,截斷了絳朱沒說完的話:
“我知道,所以我相信臨則。”
薑陶陶也沒料到,她第一次這麼親昵地喊晏臨則,竟然是在彆人麵前。
絳朱咬了咬嘴唇。
薑陶陶看得出,絳朱應該還有很多話沒說完。
帶這麼貴重的祝福珠給她這個“貴客”,要說的當然肯定不止這些。
但現在已經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絳朱很快便找好借口,體麵地道了彆。
薑陶陶原本還打算用用祝福珠。
她以前可喜歡把朱雀之力放在香薰旁邊了。原本清淡的香味,會變得濃鬱又不刺鼻。
但現在,薑陶陶打消了這個念頭,直接將玉盒跟傳音符一起壓箱底。
如果她沒認錯,那玉盒是特製的血紅玉,專門用來把朱雀之力壓得服服帖帖。
然而,天色暗下來後。
薑陶陶一走近內殿,就看見屏風上那淡淡的火星——
她來不及多想,腦海裡瞬間蹦出上百個已經好久不曾用過的滅火訣,全都顛三倒四地念了一遍。
火星消下去後,她迅速找到了罪魁回首。
就是祝福珠裡蘊含的朱雀之力。
火與日是最強烈濃厚的正氣,能捕捉,並清理掉周圍所有的邪祟不祥。
通常來說,聚氣都是讓來路不正的邪氣獲得容器。
屏風上掛著的那副畫卷開始聚氣,自然也被祝福珠當成了威脅。
薑陶陶立刻將珠子扔到了九霄雲外。
但這仙力太濃稠了,已經不知不覺覆滿了半座重闕殿。
除非晏臨則出手,單憑她,不可能去除得了。
薑陶陶正在冷靜地想著對策,餘光突然瞥到一縷黑煙。
她定睛一看。
才發現畫卷被燒破一個角,很小一點,不足三分之一指長。
腦海裡瞬間有無數嗡鳴,此起彼伏。
薑陶陶跑過去把卷軸拿來,離近了看,想確認是看錯了。
火星明明燒在了屏風上才對……
但沒有。
那個燒掉的角邊發黑。
已經熄滅的火星,仍然向她指尖傳出淡淡的燙意。
薑陶陶翻出已經生澀的恢複術訣,但哪裡逆轉得了如此強大且浩然正氣的仙力。
她頭一回這麼無措。
不知道做什麼,也什麼都做不了,隻好把畫卷牢牢抱在懷裡。
這是那副聚氣的肖像畫。
卷軸遭到損壞,是不是會導致畫無法再聚氣,也就是說……
她不敢往下想了,心更是如墜穀底。
明明周圍都浮著溫熱,薑陶陶的每一寸肌膚卻都是冰涼的。
她大腦發白,靠住牆一動不動站了很久,甚至沒勇氣將懷裡的畫卷拿起來,檢查一下那道燒痕。
也不知道多久,薑陶陶聽見一點響動。
然後,看見了晏臨則。
男人看見她還未睡後,頓住步伐,就停在不遠處。
半邊頎長身形隱在黑暗中,遮住了他的神情。
薑陶陶深吸一口氣,急於要求證:“絳朱送出去的祝福珠,有沒有你幫忙?”
沒人回。
她抬高聲音:“你告訴我,到底有沒有?”
在晏臨則麵前,她從來沒有用過這麼尖銳近似刻薄的語氣,太失態了。
男人幾不可聞地停了一下,才頷首:“嗯。”
薑陶陶捏著卷軸邊的手指,用力到了近乎發白的程度。
怪不得呢。
那祝福珠裡的仙力強悍霸道,連專門壓製朱雀之力的血紅玉都能掙脫,比得上絳朱半身修為了。
一個一次性要送好多人的祝福珠,不可能強到這種程度。
此時此刻,薑陶陶隻想離開這個地方。
她幾個時辰前才想過,為了這幅畫,也得想辦法留在重闕殿。誰知道畫就是在這裡被毀的?
薑陶陶:“我要走了。”
晏臨則摁住她的肩,動作很重,聲音卻淡漠得聽不出起伏:
“絳朱閉關後沒有根基,難以服眾,四神獸其他三族有些不滿。”
他作為眾仙之首,本就該調和這東南西北四方的關係。
何況,祝福珠隻是舉手之勞。
“你該早點睡。”
“是啊,我也想早睡。”薑陶陶牽了牽唇角,皮笑肉不笑。
“所以我才要走,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搬出重闕殿,你聽到沒有?”
男人的臉驟然冷了下來,附上層難以忽視的寒霜。
捏著她手骨的力道,一下子變得很重很重。
被壓低的聲音從喉間蹦出,一字連著一字,“外邊的事少聽,不要鬨脾氣。”
薑陶陶頭疼了一晚上,根本感覺不到手腕上的那點疼意。
至於晏臨則說的什麼,她更是完全聽不進去了。
“除了銀狼毫筆跟鎖魂術摹本,我的其餘東西,你扔掉燒掉,隨便處理都可以。我今晚去找風——”
“薑陶陶。”
晏臨則連名帶姓叫她時,語氣總是很森冷,頗有不耐與警告的意味,“你的位置不會丟,這裡可以一直住下去。”
薑陶陶也很堅決。
她甚至沒想讓晏臨則清理殿內殘餘的朱雀之力。
清除乾淨了又怎麼樣。
薑陶陶這輩子,甚至下輩子,都不想再看見放祝福珠的玉盒,放玉盒的雜物箱,還有放雜物箱的寢殿。
“我不想住了,這也不行?”
話音未落,她的右手腕便被反扣起來。
懷裡畫卷,哐當一聲跌落。
晏臨則眉眼蹙得很緊,對薑陶陶那點須臾的關心,全消融在了煩躁裡:“你鬨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