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寧走進裡間書房,直接問周都督。
周都督裹襆頭,身穿一件皂色圓領長衫,腰束革帶,腳踩麻鞋,燕居打扮,手上拿了頂帽子,大踏步往外走,看到迎麵走來的九寧,牽起她的手,含笑說:“他是個聰明人,要投效阿翁,阿翁已經收下他了,你以後不要去招惹他。”
蘇晏出身低微,野心不小,有雄心,有毅力,這樣的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是個人才,但不一定是個好人。
周都督派心腹去打聽蘇晏的底細,還沒查出什麼來,蘇晏自己找上門來毛遂自薦。
有膽識,有眼色。
周都督想也不想就把人收下了。
不過他隻是把蘇晏當成屬下栽培而已,沒想過其他的事,觀音奴是嬌滴滴的高貴千金,不宜和蘇晏來往。
九寧心下雪亮,蘇晏在球場上的表現果然是彆有用心的!
喬家把他當成個貨郎差遣,他不甘心受冷遇,乾脆以喬南韶為跳板,成功獲得周都督的賞識。
這麼說,她昨天給蘇晏拉仇恨的舉動剛好誤打誤撞幫了他的忙——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的離開喬家的借口,經過昨天高台上的事,彆人會覺得他的出走是為了顧全喬南韶的臉麵,甚至可能懷疑他是被喬南韶趕走的,不會罵他忘恩負義。
那他們倆就算是兩清了。
九寧撓了撓腦袋:在小九娘的記憶裡,周都督身邊好像並沒有一個如此優秀的十幾歲少年郎呀?
難道蘇晏誌大才疏,之後並沒有什麼亮眼的表現?
她皺眉思索間,一頂帽子落下來,輕輕扣在她發頂上,打亂她的思路。
“戴上帽子,今天阿翁帶你騎馬。”
九寧不假思索,抬手把帽子摘下來。
帽子實在太難看了,而且馮姑花了半個時辰才給她梳好發髻、戴上發梳,一戴上帽子,一早上的辛苦不就白費了?
九寧大著膽子朝周都督撒嬌:“阿翁,不戴帽子可以嗎?”
周都督皺起眉。
九寧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
周都督沉著臉不說話。
九寧似乎被他嚇著了,做了個怯怯的表情。
周都督臉拉得老長,忍了半天,還是撐不住笑了,隨手把帽子扔到屏風後麵的坐榻上,“罷了,不喜歡就不戴。”
這帽子是他一早起來特意挑的,原以為孫女看到會很高興,沒想到她不喜歡。
周都督覺得自己的眼光很好,挑的帽子肯定好看,孫女之所以不喜歡,一定是因為她昨天被她父親給氣著了,沒心情戴帽子。
都怪兒子!
祖孫倆出了正門,僮仆牽著馬上前伺候。
時下男人出門一般騎馬、騎驢,隻有女眷和老得走不動路的老者才乘車或是坐轎輦。
九寧不會騎馬,沒人教她。
周都督直接抱她上馬,讓她和自己共乘一騎。
有周都督帶兵坐鎮江州,又有堅持輕傜薄賦的周刺史管理民政,江州是眼下亂世之中難得的一片樂土,房屋鱗次櫛比,貨棧林立,大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很熱鬨。
路上的行人遠遠看到周都督騎馬行來,連忙低頭退到路邊,等一行人走遠,才敢抬頭。
周都督喜歡排場,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騎在馬背上,昂首挺胸,抱著乖孫女,得意洋洋地穿過長街。
他身後的隨從親兵們也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怒視人群,像是隨時要拔刀砍人。
路上的行人嚇得雙腿直哆嗦。
有不小心和親兵眼神對上的,噗通一聲,軟倒在地。
九寧有些無語。
難怪周都督的名聲這麼臭!
士林文人罵他囂張跋扈,還真是罵對了……他就喜歡看路上的行人敬畏他的樣子。
出了城,行到一座絲織作坊前,周都督抱九寧下馬。
作坊的管事早已等候多時,笑嘻嘻迎上前。
周都督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牽著九寧往裡走。
作坊不大,裡麵收拾得很乾淨,幾十個婦人在屋中勞作。
她們技藝高超,長年累月在作坊做工,大好年華如水一般逝去,織出一匹匹價值百金的錦緞。
可她們身上穿的卻是粗布衣裳。
周都督帶著九寧在作坊轉了一圈,一句話沒說,騎馬帶她去了另一個地方。
那是郊外一座木橋,橋邊荒草雜生,看起來很荒涼,橋下溪水汩汩而過,日光透過竹橋,在水麵上罩下稀疏斑影,清幽寂靜。
周都督下馬,帶著九寧走到木橋上,指一指橋邊一塊突兀的石碑。
“你過去看看。”
九寧走到石碑前,發現上麵刻了幾個大字:禁溺女嬰。
石碑上還刻了一篇告示,《戒溺女文》。
作者有話要說: 嘟嘟:觀音奴怎麼不高興了?一定是周百藥那個不孝子欺負乖孫女了!拿鞭子來!
周百藥:嗚嗚,老爹好偏心,我好氣啊!
九寧:嗬嗬,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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