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大男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隻能儘量擺出凶惡的神態嚇唬她。
“摔傷了就不好看了!”
“對,還可能摔斷胳膊、摔斷腿!”
“臉都會摔爛的!”
九寧有些無語。
她又不是上場打馬球,練了這麼久的騎射,雖然射術一時半會還沒入門,她的騎術還是學得很紮實的。而且專為打馬球訓練的馬匹性情也和順,不會輕易受驚,她知道輕重。
“行了,我隻在場邊轉轉。”九寧擺擺手,狠狠一夾馬腹,“你們精於騎射,都緊跟著我。”
護衛們無奈,隻能跨鞍上馬,緊緊跟在她身側。
球場上,周嘉言和溫家大郎遲遲聽不到比賽開始的鑼響,揚聲催促令官:“磨蹭什麼呢?”
令官哪邊都不敢得罪,嘴上乾答應著,拖拖拉拉去取銅鑼。
溫家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郎君嫌令官走路太慢,不耐煩地驅馬上前,手中球杖朝令官後背重重地一敲,“老狗奴,快點!”
令官年紀大了,突然被擊中後背,哢嚓一聲脆響,整個人佝僂成一張彎弓,撲倒在泥地上。
溫家郎君和齊家郎君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昨天和周家郎君起了爭執,約好今天來一場馬球賽分勝負,溫家小郎傷了周家的仆從,他們覺得大快人心,自然要笑。
聽到同伴們哄笑,溫小郎豪氣倍增,繼續揮舞球杖:“爬起來!”
令官是個幾十歲的老人,一下被打倒在地,人還沒清醒,怎麼可能爬得起來?
溫家郎君和齊家郎君笑得更大聲。
溫小郎一人一馬圍著令官慢悠悠地轉圈,看他似乎要爬起來,手裡的球杖往他肩膀上一壓。
正要出言譏笑,旁邊遽然傳來一聲高亢的清唳。
接著是一道冷厲的鞭風。
那鞭影快如閃電,溫小郎根本來不及反應,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地抽了一鞭。
一鞭落到他臉上,又是一鞭追了過來,緊接著又是一鞭。
“啪!”
“啪!”
“啪!”
幾聲鞭響,不止溫小郎被打懵了,球場上的少年郎們也看懵了。
隻見一匹白馬從球場邊疾馳而來,馬上挽韁的小娘子才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一襲紅地小簇團花翻領窄袖錦袍,腳踏香皮靴,頭上以彩絛束起長發,腕上一對海獸葡萄金腕釧。年紀雖小,但容色不俗,明眸皓齒,燦若春華,如畫的眉目間隱隱透出一股英氣,顧盼生姿,神采飛揚。
眾人呆了一呆,早就聽說周家小九娘容貌出眾,果然生得標致,長大了不知會是怎樣的風情。
眼看自家兄弟都望著九寧發怔,溫小郎又氣又怒,捂著臉大叫:“誰打的爺!”
眾人回過神來,扭頭看溫小郎,他臉上多了幾道清晰的鞭印,從額頭一直延伸到脖子上,這才一轉眼的工夫,幾道鞭印已經又紅又腫,像剛出爐的乳酥餅。
溫小郎原本生得五官端正,這幾鞭子下去,頓時變成豬頭一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他的夥伴們噗嗤一聲,趕緊捂嘴忍笑。
周家郎君就沒什麼忌諱了,指著他的臉放聲大笑。
“我讓人打的!”
一聲清喝,九寧催馬趕到令官摔倒的地方,示意護衛下馬扶令官起來。
兩名護衛收起長鞭,下馬攙起令官,送他去球場外邊治傷。
溫小郎疼得齜牙咧嘴,視線落到九娘身邊的護衛手裡拿著的長鞭上,恨得牙關咯咯響。
“周九娘,你憑什麼打我?!”
九寧拋給他一個冷冷的白眼,“這裡是刺史府,是周家,溫家哥哥,你當著我的麵打罵我們家的下人,你說我為什麼讓人打你?”
溫小郎冷笑:“一個沒長耳朵的老奴罷了!”
九寧比他笑得更冷,“他長沒長耳朵,是我們家的事,哪怕他是個傻子,那也是我們周家的仆從,要打要罵還是要責罰,容不得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來插手!”
溫小郎額前爆起青筋,指一指剛才抽他的幾個護衛:“那他們就能以下犯上打我了?就算我有錯在先,你們周家也不能這麼侮辱人!”
九寧收起怒色,歪了歪腦袋,神情天真:“溫家哥哥覺得他們沒資格抽你?”
溫小郎幾乎要咆哮了:“你縱容低賤的下人在我麵前揚鞭,欺人太甚!”
“那好。”
九寧輕笑,一對梨渦盛滿甜絲絲的笑意。
她朝護衛伸出手,護衛會意,恭恭敬敬把手裡的長鞭交到她手上。
眾人以為她要責罰護衛來平息溫小郎的怒火,驅馬上前,準備勸和二人。
卻不想九寧接過長鞭,二話不說,胳膊一甩,對著溫小郎狠狠抽了過去!
“他們不夠格,我親自來!”
到底年紀小,手上沒多大力氣,這一鞭子的力道不算大。
可這一鞭子帶給眾人的衝擊力比剛才那幾鞭子要強烈多了。
這麼個嬌美的小娘子,打起人來怎麼那麼順手?
虧得她年紀小不會武藝,這要是個懂拳腳功夫的,還不得把溫小郎抽一個皮開肉綻?
眾人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
周嘉言心裡暗罵一聲,撥轉馬頭,馳出人群,喝止九寧:“住手!小娘子隨隨便便拿鞭子抽人,你這是要把周家的顏麵丟儘嗎!”
九寧手上的鞭子沒停,扭頭看他一眼,然後看向其他周家郎君,反問:“長兄,你嫌我丟臉,溫家哥哥當著你們的麵責打家中老仆,你們杵在那裡乾看著,就不丟臉了嗎?”
周嘉言一噎。
被九寧視線掃到的周家郎君們也啞口無言,臉上青青白白,不敢和她對視。
氣氛有些尷尬。
一陣沉默後,溫家大郎哈哈大笑,策馬小跑幾步,攔在溫小郎麵前,坐在馬背上朝九寧一揖,“今天是十七郎莽撞了,我代他給小九娘賠不是。”
說著暗暗瞪一眼溫小郎。
溫小郎哼了一聲,扭過頭去。這一動,臉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麵容扭曲,顯得更難看了。
九寧匆匆向溫家大郎回禮,“賠不是就不必了,我看溫家哥哥麵不服心也不服,不必為難他。今天我讓人抽他幾鞭,等會兒自會送上診金藥費,我還有事,不打擾諸位哥哥了。”
她沒時間和溫家或者齊家郎君磨牙,也沒興趣摻和進幾家少年郎君之間的鬥氣爭狠。
溫家大郎雙眉輕挑,搖頭失笑。
這個小九娘,怎麼和傳說中的不一樣?
九寧現在隻想趕緊把周嘉行那小子抓回去包紮傷口,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迎著周圍看過來的或驚訝或審視或好奇的視線,舉起手中長鞭,對著一直在角落裡看熱鬨的周嘉行一點。
“你,跟我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