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禍兮(2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12347 字 10個月前

雖說天下大亂,唐室衰微,九寧這個縣主有名無實——朝廷賜她的食邑幾百戶在藩鎮手裡,藩鎮連朝廷的麵子都不給,肯定不會乖乖交出那一部分稅收,但縣主就是縣主,朝廷的冊封代表正統,即使這個朝廷已經搖搖欲墜。

要不然像李元宗、周都督這樣的霸主為什麼堅持要朝廷封賞官職?

為的就是一個名正言順。

有朝廷的正式任命才能理直氣壯地和彆人搶地盤。

天使宣旨過後,江州豪族世家女眷一改往日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主動邀九寧赴宴,各種賞雪宴、賞梅宴的帖子雪片似的堆滿她的鏡台。

第一場初雪過後,又接連落了幾場大雪,大江兩岸的廣闊平原白雪皚皚,四季常綠的青山翠穀也披了一層銀裝,確實是賞雪、賞梅的好時節。

這天九寧從溫暖的衾被中爬起來梳洗,隨意翻開一張帖子,匆匆掃一眼,“溫家?他們家十七郎的傷養好了嗎?”

跪坐著幫她梳理長發的侍婢們聞言吃吃笑,“還沒呢,說是要養到過年才能好。”

天使們代表長安宮廷,自矜身份,格外看重規矩,得知溫小郎直呼九寧的閨名,在一場宴席上發了幾句牢騷。

宴席上的眾人紛紛向溫家人投去幸災樂禍的一瞥。

溫家家主臉色鐵青。

溫十七郎先是被周家郎君亂拳揍了一頓,回家遭到長輩的訓斥,被罰閉門思過,幾天後又被家主叫到祠堂施家法,新傷加舊傷,屁|股開了花,這一躺少說得兩個月。

聽婢女們繪聲繪色描述溫十七郎那邊的淒風苦雨,九寧心情舒暢,早上吃了兩大碗羊肉餺飥。

用過朝食,九寧照例去箭道。

十一郎看到她,一陣錯愕:“你怎麼還來啊?”

九寧白他一眼,“我不能來嗎?”

十一郎搖搖頭,擠開阿大、阿二,狗腿地幫她拿東遞西,跟在她身後轉來轉去,伸長胳膊扶她上馬,“今天齊家娘子請小娘子們賞梅花,五娘、八娘她們全都去了,你怎麼不去?”

九寧已經揚鞭跑遠了。

自從十一郎痊愈後,便厚著臉皮時不時跑到箭道露一下臉,看九寧沒有趕他,他開始得寸進尺帶著其他堂兄弟一起來,九寧仍舊不理會他們,自己練自己的,再後來周家各房少年郎集體出現,鄭重給九寧賠不是。

雙方正式和解了。

現在箭道每天都很熱鬨。

周刺史欣慰地發現,以前最吊兒郎當的小郎君也跟打了雞血似的分外上進,拉弓拉到傷了骨頭還哭著喊著要堅持。

從騎射師父彙報的近況來看,所有人進步飛快。

周家終於有人繼承周都督的英武了!

周刺史老懷大慰,問騎射師父家中子弟怎麼都開竅了。

騎射師父的回答讓他哭笑不得:“郎君們說不能輸給其他人,不然九娘就不和他們一起玩了。”

箭道的箭靶是有數目的,每次可容十幾人同時拉弓。

九寧雖然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卻一點都不怯場,麵對一院子的郎君,完全不忸怩,每次都大搖大擺直接走進去,站在最中間、最顯眼的地方練。

家中郎君暗地裡爭搶離她最近的那個位子,一開始他們商量著按輩分來,誰輩分高誰就可以站她旁邊,後來有人不服,要求憑實力說話。

誰表現最好,誰才有資格站在九寧身側!

於是各房郎君使出渾身解數爭取進步,十一郎在短短半個月內進步神速,他母親喜極而泣,前不久捐了一大筆香油錢給永安寺。

周刺史啼笑皆非,派人問九寧要不要重新選個練騎射的地方。

九寧道:“不必了,箭道就很好。”

她知道自己的斤兩,侍婢和護衛們每天把她誇成一朵花,就好像她筋骨奇佳,是天才中的天才,馬上能練成周都督那樣似的,其實她隻是做到最基本的不偷懶而已。

和周家郎君一起練習,她可以從其他人的進步中看到自己的不足,不至於被侍婢們哄得飄飄然。

當然,還可以順便發展一下小弟,為以後逃命多鋪一條路。

江州其他世家小娘子的邀請,她高興了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宴,不高興了就不去。

總之,看心情。

天使們逗留江州期間,嘗遍江州風味,馬車塞滿了各大世家送的“土產”,準備返程。

周刺史預備豐盛宴席為官員們踐行,各大豪族前來相送,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又是一夜飲宴,燭火輝煌,鬨到天明。

為示鄭重,周家郎君全被叫到宴席上陪長安貴客們吃酒論詩,這種場合自然少不了周家引以為傲的少年才子周嘉暄,連十一郎也被拉出去濫竽充數,表演射術。

九寧這幾天開始練準頭,白天練了一下午,肩背酸軟,手臂抬都抬不起來,很早就睡下了。

睡著的時候枕的是軟枕,躺的是鬆軟衾被,侍婢在羅帳外點起熏香,爐火一烘,滿室馨香,連夢裡也能聞到那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

醒來時,身下卻硬邦邦的,又冷又硌人,渾身上下僵硬酸疼,沒有哪一處是舒服的。

九寧濃睫輕顫,張口喚銜蟬的名字,一張嘴,灌了一口冷風。

她喉嚨一陣刺疼,劇烈咳嗽幾聲,爬了起來。

沒有高床軟枕,沒有美貌婢女,沒有錦帳金鉤……

九寧瞪大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空蕩蕩的車廂裡。

這車廂還在不停移動。

馬車外傳來狂風怒吼聲,漫天風雪拍打在車窗上,車廂到處漏風,她冷得瑟瑟發抖。

車窗被幾枚長竹釘釘起來了,九寧抱緊雙臂,打了個哆嗦,伸手去掀車簾。

手臂根本抬不起來。

九寧咬牙試了試,手腳酸軟無力,不是那種勞累過後的無力——她被下藥了。

“縣主醒了。”趕車的人聽到車廂裡的動靜,掀開車簾,探進半個身子,細眉細眼,麵白無須,“縣主不必驚慌,您是我家主人的客人,我們必會將您平安送達長安。”

這個男人平靜的語氣讓九寧心底發寒。

她認得他,他是天使之一,是個宦官。

原以為隻是個平平無奇的閹人,沒想到竟然深藏不露,是個高手。

傳旨的隊伍中竟然藏了歹人!

車廂釘得嚴嚴實實的,卻處處漏風,刺骨的寒風刮在臉上,沒有搽滋潤的膏澤,臉凍得又疼又癢,九寧慌亂了一瞬,慢慢鎮定下來。

昨晚家中大宴賓客為天使送行,疏於防備,這夥人肯定故意灌醉周刺史和周嘉暄,就算婢女今早發現她被擄走了,家中沒人主事,未必能追上來。

他們是怎麼混進傳旨隊伍的?

阿翁和這些人結仇了?

三哥能及時攔住這幫人嗎?

九寧一麵飛快思考,一麵大聲質問:“你們是什麼人?”

男人道:“我家主人是朝中貴人,不會傷害縣主的性命。如今已經離了江州地界,周家人還沒發現縣主落到我們手上,等他們追過來也為時已晚。縣主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吃苦頭。我們是粗人,怕情急之下傷了縣主。”

九寧冷笑,惡狠狠道:“你們不是來傳旨的!你們騙了我阿翁!等我阿翁回來,一定會抓到你們,把你們碎屍萬段!”

男人挑挑眉,淡淡道:“我們確實是奉命來江州傳旨的,隻是來之前主人交代過,回去的時候務必要帶上永壽縣主,請您見識一下北國風光。都督和主人在京中來往密切,是知交好友,要是得知您也上京了,會很高興的……”

九寧怒道:“胡說,我阿翁怎麼會認識你們這種宵小之徒!”

男人平靜道:“縣主到了京城就明白了。”

“你和她說這麼多做什麼?”

一道聲音插進來,打斷男人的話。

“她這是故意套你的話!”

細眉男人皺了皺眉,放下車簾。

九寧心一沉,剛才說話的聲音很陌生,不是傳旨隊伍裡的人。

這些人還有幫手。

她閉一閉眼睛。

對方有備而來,還能神不知鬼不覺摸進蓬萊閣抓走她,眼下如果真如男人所說已經出了江州,說明他們計劃周密,行動果斷,她全身無力,想從這幫訓練有素的私兵手中逃脫,根本是癡人說夢。

抓她的是誰?

是李元宗?還是周都督的其他對手?

亦或是小皇帝?

他們是不是要拿她來威脅周都督?

九寧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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