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重逢(1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14476 字 10個月前

九寧摔在雪地上, 頭暈眼花,一把鮮血染紅的長刀落下來,她駭得心口突突直跳。

斜刺裡一道人影突然撲上來擋住她,那把快要落下的長刀硬生生拐了個彎, 砍進尺厚的積雪中。

響馬賊拔出長刀, 雪泥四濺,大笑:“倒是個忠心的。”

旁邊的人道:“是個小娘子, 興許能賣幾個錢。”

他們商量了幾句。

然後九寧和渾身浴血的朱鵠被捆了手腳提溜起來, 拖行了一路,丟進一輛插滿箭矢、破破爛爛的馬車裡。

周圍還有客商在反抗,響馬賊怕引來守兵, 並不戀戰,快速搜刮完值錢的貨物,帶著抓到的女人和孩子,迎著呼嘯的北風揚長而去。

天色暗沉,狂風咆哮怒吼, 幾十騎人馬漸漸消失在蒼茫風雪中。

一路疾行, 馬賊們大聲談笑, 討論今天的收獲, 風中偶爾傳來若有若無的婦人哭泣聲。

暫且保住性命,九寧躺在漏風的車廂裡,悄悄鬆了口氣。

好在她剛才機靈, 用丹藥畫花了臉和手, 弄得蓬頭垢麵的, 沒讓響馬賊看清她的臉,不然那幫馬賊不會這麼隨隨便便把她往馬車裡一扔,她生得這麼漂亮,太招眼了。

雙手被牢牢捆在背後,九寧試了試,發現掙不開,用肩膀撞撞旁邊同樣手腳被捆的朱鵠:“朱大哥,隻剩下你了?”

朱鵠身上好幾道刀傷,每一個窟窿都在流血,被她撞得悶哼一聲,有氣無力道:“縣主不必驚慌,朱琪他們還沒死,他們一定會來救縣主。”

他沒告訴九寧,這些響馬賊配合默契,會用弓|弩陣,絕不是尋常馬賊,所以他們幾個人才會被一下衝散。

九寧本來想抱怨朱鵠他們竟然打不過響馬賊,想起剛才朱鵠幫自己擋刀,目光在他蒼白的臉上轉了一轉。

“朱大哥,你要不要緊?”

他可千萬彆死了,她不懂武藝,肯定逃不出去,唯有指望他了。

而且一個大活人死在跟前,她會被懲罰的!

朱鵠怕嚇壞九寧,勉強笑了一下,“不礙事。”

說完,兩眼一翻,也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不行了。

九寧:……

風從罅隙吹進車廂,朱鵠身上的血凍住了,九寧怕他真的死在自己麵前,伸長脖子,用牙齒費力地咬起旁邊一張殘破的毛毯蓋在他身上。

這會兒她忽然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除了臉被吹得刺疼以外,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難道因為朱鵠和商隊那些人不是什麼正經好人,所以他們受傷,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九寧記下這事,決定哪天有機會試驗一下。

如果能逃出去的話。

等朱鵠在顛簸的車廂裡蘇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響馬賊點起火把,冒雪疾行,大風吹斷路邊林子裡的大樹枝杈,山中隱隱有狼嚎聲。

這樣的天氣就算逃出去也會凍死在冰天雪地裡,或者成為野獸的口糧。

九寧灰心喪氣,看到朱鵠醒了也沒露出什麼驚喜的表情,默默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單打獨鬥果然不行,想要保護自己,她必須招攬人手。

朱鵠精神恢複了些,無意間看到自己身上的毛毯,怔了怔,掃一眼九寧。

她唇邊有幾道細小傷口。

肯定是用嘴咬粗糙的毛毯時劃出來的。

朱鵠目光微動,沒有說話,閉上眼睛養神。

後半夜的時候,響馬賊帶著戰利品回到他們的老巢。

九寧被拖下馬車時,飛快掃一眼左右,這是一座深藏在山穀、房屋整齊、布局分明的小寨子。寨中有男有女,當然男人居多,看到滿載而歸的馬賊,他們歡笑著迎上前,幫忙搬運貨物,驅趕被抓的婦人。

響馬賊頗為激賞朱鵠替九寧擋刀的舉動,把他倆關在一間還算暖和的房間裡。

房裡燃了一堆炭火,牆角窸窸窣窣一片響動,是之前被抓進來的人。

等響馬賊關上門離去,牆角的人影蹭回炭火邊取暖,九寧望過去,看到七八個年紀十三四歲的小娘子,個個神情呆滯,兩眼無神。

“姐姐。”九寧小聲道,“能幫我們解開繩子嗎?”

小娘子們像是沒聽到她說話,神色冷漠,隻知道對著炭火伸出冰涼的手。

九寧盯住其中一個看起來最好說話的小娘子,“姐姐!幫幫忙。”

那小娘子終於動了,爬到她身邊,幫她解開繩子,然後又趕緊爬回火堆旁。

九寧謝過小娘子,掙脫開束縛,解開朱鵠手上腳上的繩索,撕開他衣袍下擺,幫他包紮傷口。

朱鵠望著不遠處的火堆,低聲說:“我沒能保護好縣主,害縣主受此磨難,難辭其咎,等回到長安,但憑縣主處置。”

九寧覺得他這人簡直是死心眼,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要把她帶到長安去。

她小聲問:“你不會是曹忠的人吧?”

曹忠以閹人的身份任朝中要職,把持朝政,陷害忠良,權勢滔天,他掌管神策軍,可以左右君王廢立。朱鵠這幾人都是太監,說不定是曹忠培養的殺手。

朱鵠神色一厲,冷笑:“我家主人豈會是禍國殃民的奸宦!主人他……”

話說出口,意識到九寧又在套他的話,嘴唇動了動,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九寧嘿嘿一笑,把朱鵠拖到火堆前,讓他可以躺著取暖。

周圍幾個小娘子聞到血腥氣,皺了皺眉,離他們遠了些。

九寧問她們是什麼時候被抓來的,小娘子們依舊冷淡,沒有吭聲。

隻有剛才那個幫忙的小娘子啜泣了兩聲,說:“我是來鄂州投奔舅舅的,前天路過一片枯樹林的時候被他們抓來了,他們把我們關在這兒,要賣掉我們。”

“賣掉?”

九寧記得那個響馬賊說了一句興許能賣幾個錢。

“賣給誰?”

圓臉小娘子想拿帕子拭眼淚,找了半天沒找到,意識到自己被馬賊抓了,帕子早不知掉哪兒去了,豆大的淚珠滴落下來,“還能賣到哪裡?肯定是賣到臟地方去!”

其他小娘子聽到這一句,狠狠瞪圓臉小娘子一眼,眼圈都紅了。

九寧掏出錦帕給圓臉小娘子,讓她拿著擦淚。

小娘子感激地看她一眼,接過錦帕,“妹妹,我姓張,家裡人管我叫四娘,你叫什麼?”

九寧知道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否則馬賊立馬會殺人滅口,隨口道:“我姓蘇,叫蘇九。”

張四娘小聲說:“蘇九妹妹,要是你被賣到好人家去當奴婢,求你幫我給我家裡人帶句話,我們家是鄂州有名的茶商,紫筍張家,你一打聽就知道了。我們家的人會給你很多賞錢的。”

九寧道:“我記下了。”

她把自己如花似玉的一張漂亮臉蛋塗成了一張爛臉,張四娘肯定以為她生得醜,所以篤定她會被賣為奴。

一群十幾歲的小娘子戰戰兢兢熬到天亮,幾絲亮光透過罅隙照進屋子裡,寨子裡漸漸熱鬨起來。

朱鵠半夜的時候發起高燒,昏睡不醒,身上時冷時熱,九寧身上還藏有幾顆藥丸,也不知道對不對症,全都喂他吃了。

要不是他,她也不會受這些苦,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多一個人多一點逃出去的希望。

正抱著膝蓋打盹,外麵響起一串腳步聲,木門被拉開,幾個膀大腰圓的大漢走進房間,手裡的彎刀反射出凜凜寒光。

小娘子們嚇得抱頭低泣,大漢揪起她們,一一捆了雙手,係在一根麻繩上,大力推出去。

九寧隻來得及回頭看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朱鵠,就被推出房間了。

她們被趕上一輛驢拉的板車,離了寨子。

十幾個小娘子擠在一起瑟瑟發抖,今天是大晴天,風依然像下刀子一樣冷得刺骨,日光照在她們身上,沒有一點溫度。

小娘子們哭哭啼啼,唯有九寧一語不發,張四娘看她年紀最小,以為她這是被嚇傻了。

一共有三輛驢車,每輛都拉了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小娘子或是小郎君,驢車走得不慢,響馬賊騎馬圍在前後,周圍還有不少馬車,那是馬賊們截獲的值錢寶貝,他們要帶到集會上去高價賣給過路商隊,換取其他物資。

九寧暗暗觀察路邊經過的山穀密林,這些響馬賊似乎有恃無恐,不怕暴露他們的老巢。

眼看鴨蛋大的紅日一直攀爬到頭頂上,馬賊也沒有停下休息,小娘子們又冷又餓又渴又怕,蜷縮在板車上,默默垂淚。

直到下午,他們才終於到了地方。

遠方遙遙傳來嘈雜人聲,牲畜嘶鳴。

九寧抬頭看過去,遠處山腳下有一座繁華市鎮,竹樓棚屋沿著平坦開闊的山穀一字排開,最外圍是一圈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粗略一看起碼有數百頂,東西兩條大道上人頭攢動,比肩接踵,數支商隊正排隊等著進入集會。

風中傳來駝鈴聲、馬嘶聲、天南海北方言的談笑聲,要不是風吹在臉上刀割一樣疼,九寧差點以為自己回到江州喧鬨的坊市間了。

響馬賊顯然常來這個集會,熟門熟路,找了個地方排隊領號牌,交了些稅錢,管理集會的人看到被麻繩捆著的九寧她們,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揮手放行。

張四娘她們一臉絕望,她們本以為到了集會可以呼救,沒想到集會來往的客商根本不搭理她們。

一個小娘子哭著道:“他們是來買人買貨的,做的不是正經買賣,怎麼會救我們?”

張四娘嗚咽一聲,哭得更傷心了。

馬賊們占了塊地方,搭起帳篷,和左右對麵帳篷的客商打招呼,在路邊拉起幾條繩子,把九寧她們驅趕進去。

跟賣牲口似的。

九寧終於體會到周都督那次對她說的話了,值此亂世,人命如草芥,小娘子一旦脫離宗族的保護,下場淒慘。

也許這就是前世周嘉暄始終沒有帶著小九娘逃跑的原因,亂世之中,一個有傾城絕色美名的弱女子,除了家族以外,還能依靠誰?

逃出去隻會死得更慘,聽從家族,至少還可以確保衣食無憂。

九寧心亂如麻,突然一個趔趄,馬賊走進麻繩拉出來的圈子裡,從人群中扯出一個十四歲的小娘子,割斷她手上的麻繩扔到外麵。

外麵幾個身穿皮襖的中年男人拿了一袋金餅給馬賊,領著那小娘子走了。

小娘子嚎啕大哭,哆嗦著想要跑,還沒跑出十步遠就被中年男人的家仆捉住。家仆啐了她一口,左右開弓,連抽她幾巴掌,扛起人走遠。

剩下的小娘子眼睜睜看著她挨打,知道自己也是同樣的下場,都不哭了,呆站在原地,神情麻木。

時不時有裝束華貴的客商在馬賊的帳篷前停留,對著九寧幾人指指點點,然後挑走一個。

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張四娘也被買走了,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拉著九寧的手不放:“蘇九妹妹,你是哪裡人?我、我要是有機會,可以幫你給你家人帶句話。”

九寧飛快掃一眼左右,小聲道:“我是江州人,永安寺的雪庭小師父是我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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