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要求(1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20350 字 9個月前

碼字不易, 謝謝支持!  暮夏時節,暑熱難耐, 迎麵吹來的風也是燥熱的。

可九寧卻覺得渾身發涼。

從《戒溺女文》中,她能想象得出這條小溪裡發生過什麼。

一心求子的人家偷偷將生下的女兒丟棄到這條小溪裡, 任她們溺斃,他們認為這樣做才能嚇住冤魂野鬼,如此女鬼以後不會再投身到他們家。

民間溺女太普遍了, 周都督屢禁不止, 最後不得不在這裡立起一塊石碑告誡老百姓。

沒有戒溺男文, 因為一般人家隻會丟棄女嬰,不會丟棄健康的男嬰。

周都督蹲下、身, 和九寧平視。

“觀音奴, 你可要想好了,外麵的日子太艱難了。”

他給她兩個選擇,躲在內宅,還是直麵外麵的風吹雨打?

九寧望著周都督那雙蒼老的、讓人看不透的眼睛,心裡百味雜陳。

這位祖父, 粗俗蠻橫的背後, 竟有這樣細膩的慈心。

他是真的在為她考慮,為她做長遠打算。

這不僅僅是長輩對後輩的寵溺。

他不是把她當成逗趣取樂的阿貓阿狗,而是真心實意關心她、替她操心。

而她隻是把他當成一個目標, 利用他的疼愛而已。

曆經幾世, 每次都是匆匆降臨一個世界, 又匆匆離開, 之前待得最長的一個小世界也才一年半。

九寧獨來獨往,短暫停留,也曾試圖找幾個小弟當同盟去坑害主角,結果小弟們不管多忠心,最後關頭總會莫名其妙被主角感化,反過來坑她,她乾脆不找幫手了。

這次是她第一次以一個孩子的身份去執行任務。

從沒有人像周都督或者和三哥周嘉暄這樣真心關愛疼惜她……

一次都沒有。

隻是個任務而已。

九寧閉了閉眼睛,輕笑:“阿翁,我是您的孫女,我的出身和尋常女子不一樣,我再怎麼落魄,也不會挨餓受凍的呀!”

什麼三從四德,什麼女子本分,世人奉行的那套規矩,九寧不屑一顧。

隨時可能死在主角手上的人,哪有閒心講究那些瑣碎。

崔氏之女的身份給九寧帶來不少麻煩,同時也給了她高貴的出身,她起點高,有那麼多錢帛,還有周都督這麼一個護短的祖父,至少可以跋扈三年,有什麼可愁的?

周都督笑了笑,迎著夏日的風,慢慢直起身。

“好,觀音奴,你記住了,從今天起,大郎、三郎他們學什麼,你也要學。”

他要親自教養孫女,不管她以後學成什麼樣,有他在一日,沒有人能委屈觀音奴。

九寧眼前一亮。

什麼都學,自然就得和周家所有郎君打交道,等周嘉行出現,接近他應該很容易吧?

“謝謝阿翁。”

她眉開眼笑,張開雙臂抱住周都督。

雖然這個月以來她確實是在有意討好周都督,但心裡一直保持清醒,還是頭一回做出這樣自然而然的親昵動作。

抱到周都督結實的腰,她忽然想起這個男人一方霸主的身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發燙的臉貼著周都督的袍衫使勁蹭了幾下。

周都督笑了笑,彎腰抱起九寧,送到馬背上,捏捏她鼻尖。

“觀音奴,你是阿翁的孫女,想要什麼,用不著自己藏在心裡,大大方方告訴阿翁,阿翁不會讓你受委屈。”

九寧一時哽住,鼻尖有些酸,目光落在蒼茫的原野上。

河岸綠草如茵,山林草木葳蕤。

亂世之中的太平祥和,隻是曇花一現,天下終將大亂,各路藩鎮混戰,中原四分五裂,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周都督活著的時候,小九娘確實過得無憂無慮。他不受兒子、孫女待見,卻默默為兒子孫兒撐起一片天,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他還在叮囑部下好生善待自己的家人,不求周家東山再起,更不必為他報仇,隻要一生衣食無憂就夠了。

他死後,形勢急轉直下,江州岌岌可危,小九娘被父兄送去討好鄂州太守,受儘淩、辱。

周都督為什麼會死得那麼突然?那個出賣他、害他中埋伏的人是誰?

九寧知道,要想保住周都督的性命,她必須提前把那個藏在周家的細作找出來。

她懷疑那個引誘周都督踏進埋伏圈的人是男主周嘉行。

周嘉行的生母已經過世了,他憎恨崔氏和小九娘,也恨周家其他人。

幾年之後,周嘉行親手射殺父兄周百藥和大郎周嘉言,周刺史那一房安然無恙,周都督這一支,隻有周嘉暄因為不在江州恰好躲過一劫。

然而周嘉暄幾年後也為救小九娘而死,小九娘心如死灰,隨後跳下城牆,這一支真的絕脈了。

除了周嘉行,九寧想不到還有誰會暗害周都督。

周刺史依靠周都督才能在江州實行仁政,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謀害自己的堂弟。

也是在周都督死後,周嘉行才能在危急時刻脫穎而出,順利接管周家軍。

獲益的是周嘉行,他的嫌疑最大。

九寧要怎麼做,才能化解周嘉行對周家這一房的仇恨?

她隻有三年的時間。

“阿翁,我想要一匹最好最快最漂亮的馬!”

九寧坐在馬背上,笑嘻嘻道。

“好!”

周都督豪爽地一揮手,跨鞍上馬,揚鞭甩了個漂亮的鞭花,駿馬馱著祖孫倆,向著燦爛的紅日疾奔。

回到家中,周都督一刻也不耽擱,立刻讓隨從領著九寧去馬廄挑一匹她看得上的馬。

除了他的坐騎飛雲,其他馬隨九寧挑。

周都督馬廄裡的馬每一匹都是大有來頭的名馬,隨從站在廄房前,自豪地對九寧講述每一匹馬的來曆。

九寧聽完,嘴角輕輕抽了兩下。

烏雲和閃電,膘肥體健,據說都是西域寶馬,血統純正,是周都督離開河東軍的時候順手牽羊偷出來的。

狻猊和金羽,色澤油亮,是周都督親自帶兵偷襲江西觀察使,從對方軍中搶來的。

追風,膘肥肉厚,野性未馴,是周都督設下埋伏,逼途經江州的商隊主動進獻的。

總之,周都督的馬都是他空手套白狼、不擇手段搶到手或者騙到手的。

連他的愛駒飛雲也來路不明。

為了維護周都督的形象,隨從含糊其辭,堅稱飛雲是周都督偶然在戰場上撿到的戰利品。

飛雲可是一匹日行千裡、也行八百裡的神駒,這樣的寶馬,宮中太仆寺也難得一見,豈是說撿到就能撿到的?

肯定是周都督下黑手奪來的。

九寧沒有多問,假裝被隨從說服了。

隨從偷偷抹把汗,一臉心有餘悸,剛才一不小心說漏嘴,把都督當年的事全捅出來了,不會嚇著娘子吧?

還好娘子年紀小,好像沒怎麼聽懂。

江州的富家子弟,尤其是軍中的將官們對周都督搶來的神駒垂涎已久,使出渾身解數,死乞白賴、撒潑打滾想要求一匹,周都督舍不得給,一律拒絕。

今天周都督破天荒大方一回,要送一匹好馬給孫女,而且是隨便她挑。

隨從看出九寧在周都督心中的分量,言語恭敬,巴結討好,嘴巴像抹了蜜一樣甜。

九寧還不會騎馬,那些暴烈健美的神駒不適合她。

在周都督的馬廄裡轉了一圈後,她選中一匹名叫玉塵的小白馬。

這匹馬身段輕盈苗條,體態婀娜,皮毛油光水滑,非常漂亮。

如果再裝飾上華麗的寶鈿金裝鞍,肯定更漂亮,騎著它出行,保證能閃瞎路人的眼睛!

九寧給白馬換了個名字:“它一身白,就叫雪球好了。”

從玉塵到雪球……不止改了個名字,連氣質也不一樣了。

隨從沒敢多說什麼,睜眼說瞎話,誇“雪球”這個名字出塵脫俗,再沒有名字比雪球更匹配白馬。

不到半個時辰,周都督送孫女九寧一匹寶馬的事傳遍整個周家。

“驕奢淫逸!”

九寧那天在高台上的舉動讓周百藥耿耿於懷,要不是周都督攔著,周百藥早就罰女兒閉門思過了。

他這頭氣還沒順過來呢,聽下人說父親竟然隨手將價值千金的寶馬送給不會騎馬的九寧,猶如兜頭一盆旺油澆下來,呼啦呼啦,胸中怒火燒得更熾。

“九娘呢?讓她出來見我!”

周百藥氣衝衝趕到女兒的院子裡,身為人父,他要讓女兒明白閨閣女子的規矩,這一次誰攔著都不管用!

下人們麵麵相覷。

周百藥一甩袖,怒道:“怎麼,要我這個父親進去請她出來嗎?”

下人們躬身,小聲答道:“郎君,九娘已經搬去都督那邊了。”

周百藥愕然。

下人繼續道:“都督說以後要親自教養九娘,教她讀書,這裡離正院太遠,每天來回不甚便宜,都督讓人收拾出東邊的蓬萊閣,以後九娘就住那兒。”

蓬萊閣……那是母親生前給孫女留的院子,那時候郎中都說他的原配肚中懷的是小娘子,母親很高興,說她就喜歡乖巧的小娘子,歡歡喜喜預備下院子,要把大孫女抱到自己跟前養。

周百藥臉色忽青忽白,變了又變,怒火一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狼狽和尷尬。

他怔忪許久,轉頭走了。

下人們對望一眼,莫名其妙。

郎君怎麼忽然不生氣了?

仿佛整個人都被看透了。

這個男人殺伐決斷,既是她的祖父,也是白手起家、稱霸一方的梟雄。

九寧保持著稽首的姿勢,心跳如鼓。

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她隻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女子,在家族蔭蔽下長大,離開家族就隻能任人魚肉,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順利完成任務?

周嘉行身為男主,前半生過得並不如意,經過許多磨礪後才逐漸嶄露頭角,她連自保都做不到,更彆提幫周嘉行了。

當聖母是需要資本的,否則害人害己。

九寧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她還沒來得及享受人生呢!

先自己過痛快了,再去想其他吧。

她認真考慮過,背靠大樹好乘涼,周都督手掌軍權,就是那棵能庇佑她的大樹。

至於三年之後周都督會死在鄧州之戰中,到那時她又將陷入孤苦無依的境地……

九寧暫時沒想那麼遠。

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再說。

人生得意須儘歡。

以往和主角鬥智鬥勇,隻要自己占了上風,她就會抓準時機狠狠奚落主角,一次次把主角氣得吐血。

笑不到最後又如何,至少她也風光得意過!

九寧等了許久,周都督沒有吭聲。

就在她起身預備離開的時候,頭頂被輕輕拍了一下。

周都督粗糙的掌心拍拍她的臉頰,讓她抬起頭看著自己,“觀音奴想要什麼?”

聲音裡帶了幾分笑意。

九寧鬆了口氣,雙眉彎彎,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眸光流轉,頰邊梨渦若隱若現,滿臉天真精乖。

“孫兒聽伯祖父他們說,阿翁軍中缺錢糧?”

連年戰亂,老百姓連命都保不住,誰還能安心務農?北方大片田地荒蕪,藩鎮需要養活兵馬、壯大勢力,缺錢、缺人、缺糧食,還缺地盤。

周都督占據土地肥沃的江州,還時不時派部下偽裝成流寇從河東軍那裡順手牽羊,勉強能養活軍隊,但一碰到災荒,他也得頭疼。

他不能餓著軍隊,否則那幫兵痞隨時可能嘩變。

所以這一次朝廷召各路大軍剿滅義軍,他沒有找借口推托,欣然前往。

周都督這次勤王撈了不少油水。

但還遠遠不夠。

尤其和財大氣粗的李元宗相比,周都督的軍隊湊不出幾套完整的皮甲,著實寒酸,被李元宗帳下大將諷刺了好幾回。

眼下各地藩鎮用刮地皮的方式征收重稅來供養軍隊,周刺史堅決反對這種做法,周都督沒法從江州財政薅羊毛,隻能以戰養戰。

九寧伸手拉住周都督的衣袖,認真道:“孫兒有錢,孫兒願意把母親留下的所有首飾、錢帛全都送給阿翁。”

周都督挑挑眉,“觀音奴真舍得?阿翁拿走你的錢,以後你就沒有漂亮簪子戴,也沒有新衣裙穿。”

九寧擰眉,低低歎口氣。

“阿翁以為我在說笑嗎?”

一副失望委屈的表情。

周都督確實以為她說的是童言稚語,所以才笑著和她逗趣。

九寧皺著眉歎氣,巴掌大的小臉皺成一團,卷翹的濃睫一閃一閃,眼裡水光盈盈,像是隨時可能掉下幾滴晶瑩的淚珠。

還想再逗逗她的周都督立馬慌了神,抬手捏捏她鼻尖。

“好了,是阿翁的不是,阿翁錯了。”

九寧哭功嫻熟,見周都督認錯,立刻吸吸鼻子,把眼淚收回去。

“阿翁,上個月我夢見母親了。”

周都督神情一肅。

這個年代的人篤信鬼神之說,輕易不會拿逝去的長輩當幌子騙人。

九寧沒有這個心理負擔,抹抹眼角眨出的淚花,哽咽道:“阿翁,我母親全族都死在流寇刀下,母親走的時候,我還不懂事,如今我已經長大了,跟著先生和三哥讀書,懂得些許道理,身為母親的骨血,我隻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像阿翁這樣領兵作戰,為母親報仇!母親生前把她所有積蓄留給我,我願全部獻給阿翁,以助阿翁威勢!望阿翁能剿滅流寇,讓江州老百姓都過上太平安生的好日子。”

聽眼前粉妝玉琢的小孫女說出“我已經長大了”這句話時,周都督嘴角翹起,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聽到後麵幾句,周都督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九寧雙手握拳,麵頰因為剛才的激動發言而現出幾分暈紅。

不就是當聖母嘛,她九寧能屈能伸,保證讓全麵監視她的係統挑不出一點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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