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弟走進帳篷時,神色警惕,抬頭環顧一圈,沒看到九寧,更緊張了。
懷朗示意她往裡走,道:“九娘病了,郞主要你過來照顧她。”
“九娘病了?”
多弟暗暗著急。
等轉過屏風,看到雙眸緊閉、躺在周嘉行懷裡的九寧,她心裡咯噔一下。
第一反應就是下意識地看一眼周嘉行。
懷朗朝她看過來。
意識到自己的敵意太明顯了,多弟趕緊收回防備的眼神。
還好周嘉行一直低頭注視著懷中的九寧,沒看她。
自然也就沒注意到她不信任的眼神。
醫士要為九寧診脈,九寧不怎麼配合,嘴裡喃喃叫著多弟的名字。
周嘉行皺眉道:“人呢?讓她過來。”
懷朗給多弟使眼色。
多弟靠近床邊,看著疼得不停發顫的九寧,鼻尖發酸,眼眶濕潤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病成這樣?
還不讓醫士碰她……
九娘一定是被欺負了,所以才一直叫自己的名字。
多弟低頭,咬唇,小心藏好自己的懷疑,握住九寧的手。
九寧眼睫急促顫動,勉強抬眼看一下多弟,鬆口氣。
周嘉行就在她眼前,生龍活虎,高大威武,還無情地質疑她。
多弟也來了,沒受傷,沒被欺負,活蹦亂跳。
很好,兩人都平安無事。
下一刻,九寧毫不猶豫地推開周嘉行,牢牢抓住多弟。
多弟眼皮直跳:果然!九娘討厭周使君!
周嘉行忽然被推開,愣了一下,臉色微沉。
懷朗退後一步,默默挪開目光。
九寧挨著多弟蹭了兩下。
多弟愛憐地抱著她,湊到她耳邊,小聲問:“九娘,是不是肚子疼?”
算算日子,好像快到來月事的時候了。這些天波折太多,差點忘了這事,前幾天一直冒雪趕路,可能是受涼了。
九寧搖搖頭,緊緊捂著額角。
還是頭疼,非常非常疼,就像有把刀不停在腦子裡翻攪一樣……
她都抓著多弟了啊!
剛才也試過周嘉行了……
怎麼還是疼?
“……疼……”
九寧實在忍不了,回頭,一把扣住床邊沉默不語的周嘉行。
周嘉行眸光有些暗沉,視線在她握著多弟的手上轉了一轉,又不動聲色地收回去。
一手抓著多弟,一手抓著周嘉行,九寧這回滿意了,緩緩閉上眼睛。
……還是疼。
怎麼不管用了?
九寧鬆開手,小臉緊緊皺成一團。
表情痛苦地瞥一眼被她果斷推開的醫士,她喉嚨一哽,快哭出來了。
好吧……這次她可能真的是病了……
周嘉行一眨不眨地看著九寧,發現她望著醫士,一個淩厲眼神掃過去。
醫士會意,趕緊上前。
周嘉行揮手,示意多弟離開,攬起九寧,讓她重新靠著自己。
這回九寧老實了,沒推開他,也沒推開醫士。
多弟遲疑了一下,看一眼眉頭緊鎖、微微發顫的九寧,慢慢退開。
片刻後,醫士皺了皺眉,說:“許是吹多了風、連日奔波、有失調養的緣故,先開兩劑藥止疼,讓娘子能舒適些。”
周嘉行撩起眼皮。
醫士對著他微不可察地搖搖頭。
周嘉行垂眸,手指驀地捏緊。
“去煎藥。”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
懷朗應是,送醫士出去。
多弟磨磨蹭蹭想留下來,見九寧不停出冷汗,找來銅盆,打了熱水,故意朝周嘉行道:“周使君,奴要為娘子擦身換衣,還請回避。”
周嘉行嗯一聲,放開九寧。
“仔細服侍。”
話是對多弟交代的,眼睛仍然看著九寧。
多弟答應一聲,悄悄抬起眼簾仔細打量周嘉行。
他站起身,解開外袍蓋在被褥上,攏了攏被角,這才轉身出去。
多弟擰乾手巾,給九寧擦汗。
心道:周使君看起來好像很關心九娘……也不是那麼壞嘛……
……
周嘉行出了帳篷。
醫士就等在外麵,肩上已經落了一層薄雪,見他出來,忙拍乾淨雪花,走過來行禮。
周嘉行走出幾步,問:“是什麼病?”
醫士知道他的脾氣,沒有長篇大論,也沒先謙虛幾句好推卸責任,直接說出自己的診斷,“不瞞郞主,九娘的症狀……有幾分像頭風症。”
頭風是頑疾。
周嘉行腳步頓了一下。
醫士忙補充道:“也有可能隻是太過疲勞加上受涼所致,不一定是頭風症。”
周嘉行沒說話。
九寧就住在周嘉行的營帳裡,醫士不用打聽就知道兩人關係肯定不一般,見他沉默,不敢開口。
過了一會兒,周嘉行拂去肩頭落雪,問:“山上簡陋,所有藥物齊備?”
醫士怔了怔,反應過來,忙道:“不缺什麼,郞主放心。”
放心?
周嘉行望著眼前簌簌飄落的飛雪,嘴角扯了扯。
她身上有那麼多古怪的地方,連病也病得古怪……
在府裡的時候,經常好端端的突然說腹痛,不肯吃藥,不肯看郎中,過一會兒又恢複正常,沒事人一樣和婢女們一起打秋千、踢毽子,去箭道和十一郎他們比試騎術。
這麼多古怪,他怎麼可能放心?
所以……
一定得把人看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