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2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21108 字 10個月前

周嘉行由著她使壞,手指摩挲她鬢邊發絲,忽然問:“周五娘恨周家?”

九寧動作一頓,鬆開手。

“不,開始不恨的。”

對於她們這樣的小娘子來說,婚姻本就是宗族用來壯大力量的籌碼,她們明白這一點,也願意為宗族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人。

作為女子,她們不能讀書進舉,無法出入朝堂,沒法建功立業,在宗族看來,她們唯一的價值就是用來聯姻。

前世的小九娘,這一世的周五娘。

一開始,她們都是心甘情願的,覺得這是她們的責任使然。

可後來她們的犧牲並沒有換來族人的理解和尊重,而是嘲笑和譏諷,她們成為族人手裡的工具,沒有自尊可言。

她們對宗族感情複雜,從起初的信賴,到失望,再到怨恨,到最後,連她們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恨不恨宗族。

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地方。

周嘉行看著九寧,眸中閃過幾道暗芒,眼神深沉。

九寧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想起一事,道:“五娘說她見到十郎的人才會害怕到想要自絕……十郎的人混入鄂州了,二哥,你讓人去查一查,看看十郎到底想做什麼。”

周嘉行輕輕唔一聲。

九寧裹緊錦被,往後一倒,仰躺在軟枕上,踢踢周嘉行的腿,“二哥……你為什麼保留了周嘉行這個名字?”

她很早就想問周嘉行,既然他和周百藥斷絕父子關係,為什麼還以周嘉行這個名字示人?

他可以叫蘇晏,阿史那勃格和阿延那都這麼稱呼他。

周嘉行看著在臥榻上扭來扭去的九寧,眸光有些沉,又被她的小腳丫輕輕踢了一下,像被貓爪子撓了一樣,渾身酥麻。

想把她抱起來,想感受她身上每一個地方是不是和頸間那一抹雪白那樣細滑柔膩……

以前隻要她待在他身邊就夠了。

現在,他想要更多。

他坐起身,手撐在九寧身側,“阿娘病重的時候,要我立誓,我答應過她,不會更改姓名。”

那時候他其實不懂黎娘為什麼非要他立下這個誓言。後來他想明白了,黎娘怕他一個人孤苦無依,要他發誓保留姓氏,這樣他將來無助時或許還是會放下仇恨回周家,而不是一個人繼續漂泊。

還有……他的早熟讓黎娘恐懼,黎娘擔心他一輩子放不開心結,擔心他這一生永遠無法從仇恨中解脫,逼他承認周家子的身份,也是想讓他保持理智,不會被仇恨吞噬。

周嘉行俯視著九寧,“隻要周家老實,我不會動他們。”

他低頭,吻落在她眉心。

九寧悄悄白他一眼。

他哪裡是要周家老實呀!明明是說她必須待在他身邊,他才會手下留情。

……

周五娘被送出鄂州。

送去一個十郎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她如在夢中,不敢相信周嘉行居然真的放了她。

“九娘,謝謝你。”

走的那一天,周五娘放開包袱,跪下給九寧磕頭。

九寧騎在馬背上,示意旁人扶起她。

周五娘足足磕了九下才起身,額頭一片青腫。

“九娘,我看得出來,二郎是真心愛重你。”她走近了些,笑了笑,“你要是也喜歡他,好好待他,我是過來人,能碰到一個真心對你的人,太難了。亂世之中,能保住性命就得謝天謝地了,還能找到良人,一定得好好抓緊了,千萬彆鬆手。”

她歎口氣,遲疑了一下,道:“你不是周家人……周家不是你的依靠,你提防著些,他們知道你是二郎心尖上的人,可能會利用你。”

九寧點點頭,道:“我心裡有數。”

周五娘退後幾步,看著馬背上的九寧,前塵往事,一一閃現。

那些讓她感到不齒的曾經,就如洶湧的江水一樣,滾滾而去。

她眼圈通紅,抬手抹抹發鬢,忽生感慨,道:“我要是像你的那個女將軍一樣有本事就好了。”

又或者,她和十郎一樣是個男兒,這樣她就能走出宅子,和其他郎君一樣憑自己的本事贏得宗族的尊重,而不是隨波逐流,任人擺布。

“不久的將來,天下會太平的……”九寧手腕韁繩,肩披霞光,周身籠了層淡淡的光,緩緩道,“到那時,大家都能過安生日子。”

周五娘忍不住暢想起來,笑著道:“願這一天早日到來。”

不遠處,多弟扯緊手裡的韁繩,冷冷地目送周五娘登上大船。

她不像九寧那麼寬容。她巴不得周五娘繼續倒黴下去。

注意到九寧的目光掃了過來,她立刻收起厭惡之色,擠出幾點笑容。

旁邊一聲嗤笑。

多弟扭過頭,懷朗騎著馬,朝她靠近。

“你不喜歡周五娘?”

多弟冷冷地道:“難道你喜歡?周使君巴不得周五娘離得越遠越好,對吧?”

不止周五娘,周使君還希望整個周家都離遠些。

懷朗嘴角勾起,看著遠處的九寧,話鋒一轉,道:“貴主身份貴重,以後還會回到長安,郎主自然也要去長安……你打算一輩子當侍女?”

多弟不願被周嘉行的人瞧不起,挺起胸膛,傲然道:“貴主要提拔我當女官。”

懷朗眼神閃爍了一下,低聲道:“我要去一趟蜀地。”

多弟皺眉,沒事和她說這些做什麼?

懷朗接著道:“長安傳來消息,迎接李曦的使團中,有一個病弱的青年……”

多弟立刻反應過來,打斷他,道:“是李昭?雍王要去接聖人回京?”

“不錯。”懷朗道,“雍王對李曦忠心耿耿,你猜,他親自去接李曦,而貴主和郎主此刻都不在長安,鞭長莫及,長安那邊會發生什麼?”

多弟臉上現出幾分怒意。

長安那幫皇族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就罵娘,他們根本不感激貴主,還覺得貴主就應該救他們。如果雍王又使什麼陰謀詭計,貴主之前冒著性命危險掙來的東西都可能被他奪走!

懷朗小聲說:“所以我要去蜀地。”

他看一眼多弟,“我是郎主最信任的人,郎主的私事都交給我料理,你知道郎主為什麼最信任我嗎?”

多弟看著他。

懷朗自問自答:“因為我對郎主毫無保留,不管我聽到什麼,都會稟報給郎主知道,就算是我最親近的朋友說的話,我也會如實告訴郎主,所以郎主身邊的人不敢太接近我。”

他頓了一下,眉飛色舞,“不過他們也不敢太疏遠我,我負責收集情報,他們怕我,又得討好我,不敢得罪我。”

多弟扭頭,看著遠處的九寧,若有所思。

懷朗意味深長地道:“有郎主扶持,貴主將來必定貴不可言。多弟,你沒有出眾的才學,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過人的本領,將來貴主身邊肯定不會隻有你一個女官。”

他下巴抬起,指指自己。

“郎主倚重我,三五年之內,沒有人能取代我在郎主身邊的位置。你呢?”

多弟攥緊韁繩。

她也想成為九寧身邊那個彆人沒法取代的、最重要的幫手。

但她會的其他人也會,而且比她做得更好……

“我該怎麼做?”

她抬起頭,目光堅毅。

懷朗暗暗點頭。

是個聰明的。

難怪郎主不放心這個人。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蜀地。”他輕聲道。

多弟登時變了臉色。

不,她不會離開九寧,一天都不行!

懷朗仿佛看懂她在想什麼,幽幽地道:“你得像炎延那樣,為貴主立下大功,將來才有可能成為貴主身邊最倚重、最信任的人。”

江風呼嘯而過,多弟看著遠處的九寧,咬一咬唇。

“我也去!”

……

多弟要和懷朗一起去長安。

九寧得知這個消息,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多弟不可能一輩子當一個卑微的侍女,她注定屬於長安。

九寧叮囑她:“到了長安以後,先去找鄧相公他們,彆和太後起衝突。”

多弟恭敬應是。

九寧失笑,知道她看著柔順,其實心眼特彆小,除了對自己忠心以外,其他人隻要妨礙到她,都可能被她記恨上。

她還偷偷列了份名單,從頭到尾按照憎恨程度排列。

九寧假裝不知情。當初為了確定周嘉行被徹底剔除出那份名單,她可是費了不少功夫,連撒嬌都用上了。多弟哪裡架得住她嬌聲嬌氣說話,當場賭咒發誓,說她永遠不會對周嘉行不利。

現在,那份名單很可能又變長了……

九寧收起玩笑之色,認真道:“太後和朝中大臣雖然都沒有實權,可他們在長安生活了很多年,宮中都是他們的耳目。你雙拳難敵四手,身邊沒人幫襯,彆為了一時意氣和人爭長短。”

多弟乖巧道:“我都記住了。”

九寧搖搖頭,含笑道:“你就彆瞞著我了,誰得罪你,你肯定要報複回來……一般人也就罷了,長安局勢複雜,個個都比我們聰明十倍,你小心點。誰欺負你,先記著,等我回長安,幫你做主。”

多弟臉有點紅,小聲道:“我不會讓貴主失望的。”

原來她做的那些壞事,貴主都知道!貴主怕她對付不了太後,才沒有正式授予她官職。

多弟緊緊握拳。

這次去蜀地,她一定要爭口氣,為貴主掃清所有障礙!

……

分彆的那天,九寧騎馬送多弟出城。

在城外大道旁分開後,她撥轉馬頭,朝江州行去。

周嘉行和她同行。

九寧沒攔他。

天氣晴朗,豔陽普照,城裡道旁的積雪早就融化了,山間樹木還被厚厚的積雪覆蓋。

夏日如海浪一般隨風起伏的鬆濤竹海被大雪凍住,成了林海雪原。

騎馬走在林間,目之所及之處,都是一片白茫茫,恍若冰雪琉璃世界。

雪中縈繞著淡淡的鬆木香味。

九寧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馬鞭,忽然扭頭看周嘉行,道:“二哥,像不像那次你送我回江州?”

周嘉行輕輕嗯了一聲。

九寧回頭繼續往前走,看到一處被積雪壓得低垂的樹枝,手又癢了。

一鞭子輕輕甩過去,積雪灑落一地。

這回她反應快,沒被枝條拍到臉。

周圍的親兵想起她以前被枝條抽一臉雪水的事,都笑了。

連最不苟言笑的親兵也不由得嘴角勾起。

周嘉行淡淡掃一眼左右。

眾人一個激靈,感覺像有冰冷的刀鋒從身上刮過一樣,忙斂起笑意,低頭,撥馬快走幾步,離得遠遠的。

美好的回憶是郎主和公主的……他們這些人隻能充當背景,不能摻和進去,尤其不能當著郎主的麵笑!

九寧嘴角輕輕抽了一下,白一眼周嘉行:連彆人的回憶他都要管,他可真是……

她驅馬走到周嘉行身邊,手中馬鞭輕輕捅一捅他肌肉線條流暢的大長腿。

“二哥,傷口還疼不疼?”

周嘉行搖搖頭。

她道:“該換藥了,停下來紮營吧。”

周嘉行這種時候特彆順從,唔一聲,示意隊伍停下。

他們在道旁一處背風的地方燒起篝火,架設氈帳,煮沸帶的清水,醫士過來為周嘉行換藥。

九寧坐在一邊,幫著拿東遞西,打打下手。

周嘉行脫下裡衣,光著上半身,肩背肌肉繃得緊緊的,因為藥物刺激的關係,出了點汗,汗水薄薄一層附在曬黑的皮膚上,火光映照之下,像抹了油似的。

九寧雙手捧腮,瞪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大大方方看。

一邊看還一邊挑挑眉,似乎在心裡做出評價。

要不是親兵站在一邊守衛,周嘉行早就把她抓過來逼問了。

一雙眼睛烏溜溜的,是滿意她看到的,還是在心裡暗暗發笑?

醫士滿頭是汗——不是累的,而是為詭異的氣氛給嚇的。

在氣氛變得更加詭異之前,一聲尖銳的破空響聲打破沉寂,羽箭咻咻而至,射穿氈帳,釘在地上。

親兵立刻暴起,團團圍在九寧身前,舉刀,格開飛竄的羽箭。

九寧愕然,站了起來,這裡已經到江州地界了,江州周家想讓周嘉行認祖歸宗,完全表現出臣服之態,誰敢在這裡偷襲他們?

周嘉行仿佛沒聽到外麵傳來的喊殺聲,握住九寧的手,“待在這裡。”

九寧短促地嗯一聲,想了想,道:“先彆殺人,等查清楚再說。”

周嘉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帳外的精兵們反應過來,立刻發動反擊,羽箭嗖嗖聲戛然而止,騷亂很快就平息下來。

“郎主,抓到了!”

親兵掀簾入帳,將一個雙手捆在背後的人扔到地上。

那人瘦瘦高高,皮膚很黑——黑得像塊炭一樣,一身勁裝,袖子、袍角都破了,在地上滾了一下,一個挺身站起來,倔強地昂著頭,怒視周嘉行。

周嘉行坐著沒動,似乎完全沒把對方放在眼裡。

偷襲之人牙關緊咬,目光落到旁邊的九寧身上,忽然呆住了。

九寧一臉莫名,難不成這人認識自己?

她細細打量眼前黑得幾乎看不出眉目的男子,終於從那倔強的神情中看出幾分熟悉來。

“十一哥?”

他……怎麼變得這麼黑?那張臉都能和鍋底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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