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哥兒前陣子剛病過一場,還記得流鼻涕的難受勁兒,現在聽姐姐這樣說,立即乖乖坐好,不想去外麵了。
屋子裡安靜溫馨,傅容享受地靠在迎枕上曬日頭,不想外麵哪個丫鬟突然提到了靈狐二字,傅容大驚,睜開眼睛,就見官哥兒朝窗外仰著小臉,聽得彆提有多認真。傅容暗道糟糕,連忙坐正了,跟母親一起聊梅花打岔,可是已經晚了。
“娘,我要看狐狸,看兩條尾巴的狐狸!”官哥兒撲到喬氏懷裡,指著外麵道。
喬氏頭疼,想出各種理由糊弄兒子。
官哥兒卻認定了,不管母親姐姐怎麼說,就是要看狐狸,不答應就仰頭哭。
這麼大的孩子,懂事的時候可招人喜歡,一旦泛起倔來,連最慣著弟弟的傅容都心生嫌棄,穿鞋下地就想逃走,讓母親一人哄。
“三姐姐帶我看狐狸!”瞧見姐姐要走了,官哥兒抹抹眼睛,伸手朝傅容要抱,小臉上掛著剛剛掉下去的淚珠,大眼睛濕漉漉的,裡麵全心的信任渴望好像也沾了水兒,如春雨般落在傅容心頭,一步也不能再走。
本就難以狠心拒絕,官哥兒又可憐巴巴地喊了聲“三姐姐”,被淚水打濕的眼睫閃了閃,重新擠掉兩滴豆大淚珠。
傅容求助地看向母親。
喬氏也受不了兒子的可憐樣,瞅瞅外麵,靈機一動,“啊,我聽他們說狐狸跑梅林那邊去了,咱們去那邊找狐狸去。”這趟門是非出不可了,她先拖延一下,路上兒子忘了狐狸最好,忘不了,她把小混球交給丈夫,讓他哄去吧。
官哥兒半信半疑,扭頭看姐姐。
傅容收到母親的眼色,趕緊附和道:“是啊是啊,咱們快去那邊找狐狸,那官哥兒不許再哭了,狐狸最不喜歡愛哭的小孩子,你越哭,它越跑。”
“我不哭了。”官哥兒吸吸鼻子,認真點頭。
喬氏沒好氣地拍了兒子小屁股一下。
傅容則吩咐丫鬟備水,親自幫弟弟洗臉,再抹上香膏。
娘倆一起幫官哥兒係鬥篷時,小丫鬟來報:“夫人,殿下還沒回來”。
卻是喬氏擔心撞見肅王,特意派丫鬟打聽了一下。
沒回來最好,喬氏迅速收拾完畢,將官哥兒放到小木車裡,骨碌碌推著出了門。
到了前院,看見門口站了兩個侍衛,喬氏傅容神色自若地往前走,冷不丁官哥兒突然扶著車板站了起來,朝一個侍衛喊道:“狐狸跑了!我去抓狐狸!”
侍衛愣住,一臉茫然。
喬氏跟傅容都暗暗慶幸出門戴了帷帽,旁人看不到自己的臉色。
正想快點走出正門,前麵突然拐過來三道身影,領頭的男人腳踏黑靴,一身繡蟒紋玄色長袍,毫無預兆地從滿眼雪白中走過來,仿佛神兵從天而降。喬氏情不自禁往上看,就對上了男子俊美無雙的清冷臉龐,那鳳眼如墨,長眉微蹙,似是為眼前的情形不解。
喬氏連忙避到一側,屈膝行禮:“不知殿下歸來,無意衝撞,還請殿下恕罪。”
傅容也低頭行禮,暗暗咬唇。
“夫人客氣了。”徐晉言簡意賅,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寒氣,抬腳要走。
秦英拉了他一把,轉而朝喬氏笑道:“伯母可還記得我?五月裡大姐出嫁,我也去送了。”
喬氏笑道:“記得記得,半年不見,二公子長高不少,越發俊朗了。”
“伯母謬讚。”秦英哈哈笑,見木車裡小男娃好奇地盯著自己,他伸手將人抱了起來,“這是官哥兒吧,聽正堂提過好幾次,官哥兒,剛剛我聽你說狐狸跑了,什麼狐狸啊?”
喬氏麵現尷尬,此時此刻卻不好插話解釋,隻恨自己怎麼沒早點出門。
官哥兒本來認生的,聽到狐狸不怕了,指著外麵道:“有兩條尾巴的白狐狸,我要去抓。”
秦英看看一側的喬氏母女,稍微一想就明白怎麼回事了,替喬氏圓謊道:“是跑了,不過已經被我們抓回來了,官哥兒想看,我這就帶你去看。”
官哥兒興奮地扭頭看母親:“抓回來了!”
喬氏為難極了,委婉地勸秦英:“那種靈物,豈是誰都可以看的?二公子跟殿下剛從外麵回來,還是快回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不用理他一個小孩子。”
秦英知道她避諱什麼,詢問地看向徐晉。
徐晉看看官哥兒,對喬氏道:“夫人言重了,靈狐之說,不過是以訛傳訛,實則與普通狐狸相差無幾。秦、傅兩家是姻親,夫人不必過於拘禮,既然小公子喜歡,夫人不如領小公子到廳堂稍坐,我這就派人將那物抬出來。”
盛情難卻,喬氏隻好應下。
徐晉頷首,正要離開,熟悉的嬌軟聲音忽然入耳:“娘,你帶弟弟去看吧,我去梅林尋爹爹。”
他不受控製地回頭。
看見身披梅紅鬥篷的姑娘轉身離去,腳步輕盈,像一朵會飛的梅花,飛過牆頭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