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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 不過有點腫罷了。”楚潯輕咳一聲,破天荒地有些心虛,不敢直視蕭清毓的眼睛。
“為什麼會腫呢?”蕭清毓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隻覺唇瓣內側甚至有道隱隱的傷口,觸之微微作痛,“我記得我不是在和那個女鬼纏鬥嗎?”
楚潯順著他的動作望去,在腦海裡回憶自己昨日是否不小心碰到了那個地方。
……好像的確是他一時忘情的“傑作”。
他分明隻是失神了那麼一瞬便立即找回了神誌, 怎麼卻憑本能做出了如此荒唐之事?
“她指甲帶毒, 你這是被毒素影響,因痛楚而把自己咬破了才腫的。”楚潯一麵尋找托辭, 一麵逼迫自己儘快鎮定下來,不要露出破綻。
不過幸而他家徒弟一貫唯師尊說一不二, 加之這個解釋聽起來很有道理, 也就不再過多糾結。
畢竟,嘴唇內側如此私密的位置, 除了他自己, 彆人也無法弄傷。
楚潯在他身側坐下, 雙手搭在他的肩上, 岔開話題道:“你所中之毒剛解, 體內許有餘毒未清, 傷勢也還沒好全, 怎麼不多休息一二。”
蕭清毓緩慢地搖了搖頭。
為今之計, 乃是儘快將此間諸事解決。
來到桃花塢不過十餘日,卻已在此地發現如此多的詭譎之事。
從城中暗自奪人神魂的大陣到危機四伏的蕭氏宗祠,從女鬼故布疑陣到天道或真或假的安排與警示,從自己莫名找回的與師尊間的記憶到自己幼時在蕭家之內飽受欺淩的經曆,無數信息充斥了蕭清毓法識海, 一時之間,蕭清毓隻覺自己頭腦一陣鈍痛,才剛剛支起的身子便在一陣天旋地轉中,重重地砸落下去。
“萬人嫌!掃把星!喪門精!”蕭清毓耳邊正是嗡嗡作響,女鬼歇斯底裡的指摘不斷回旋,叫他頭皮發麻,呼吸都急促起來。
他眼前一片昏黑,完全不可視物,若非耳中尖嘯仍在,他幾乎就要以為自己再度昏厥過去。
與此同時,一道蒼老莫測的嗓音在蕭清毓腦海中突然響起——
“爾可想清楚了麼?”
這聲音分明並不如何響亮,卻是有如一口巨鐘,被重重一擊後蕩起震天動地的餘波,幾乎要將他因久受折磨而尚且脆弱的識海擊潰!
什麼、什麼想清楚了?
蕭清毓神魂動蕩,意識亦有些朦朧,完全不知這道聲音來自何處,又在問些什麼。
不論蕭清毓在識海之中如何應答,那聲音都隻有翻來覆去的一句話。
“爾可想清楚了麼?”
隨著聲音餘波在他識海之內毫不留情的碾壓,冥冥之中,蕭清毓心裡隱隱有了答案。
那聲音是……
天道。
而在他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以後,那道嗓音便立即消失不見,唯餘識海中不止不休的震顫之感,如一把巨錘轟擊不斷,叫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也證明了方才一切,絕非自己的幻覺。
下一瞬,蕭清毓身形一晃,落入了一個微冷的懷抱之中。
“毓兒!”是楚潯快步上前,一把將人攬在了懷裡,以自己的胸口將他的脊背撐住,歎息一聲道,“你才剛剛蘇醒,且不急著想這些事。”
楚潯不知他此刻景況到底如何,但並未錯過方才蕭清毓眼底一閃而過的倦怠和痛苦,在他發了,一切且以自身為先。”
自昨日之事後,楚潯便已自知自己無法再用那般“不動聲色”的態度對待自家徒弟,不僅是因為他不舍,也是因為,他已不再能夠做到。
蕭清毓臉色仍不太好看,倚在楚潯身前稍稍平複了呼吸,便要自楚潯懷裡掙脫而出。
卻是被楚潯在肩上輕輕按了一把:“不急,沒力氣便不要勉強。”
許是昨日的蕭清毓給楚潯衝擊太大,如今他隻覺自己一時間還不曾從“帶孩子”的狀態下轉變過來,與自家徒弟的相處都有些許彆扭。
“師尊……”蕭清毓靠在楚潯懷裡,耳邊是師尊清晰有力的心跳聲,叫人很是安心。
“怎麼?”楚潯喉頭一動,萬萬不曾想到昨日一番糾纏,食髓知味的不是意識混沌的蕭清毓,而是他自己,懷中之人僅是與他貼在一處,便讓他的呼吸有些難以自抑。
“還未感謝師尊救弟子回來,”蕭清毓對昨日之事毫無印象,隻隱約記得自己昏迷之時,是師尊衣不解帶照顧了整整一日,麵上不由泛起了一絲薄紅,“也還未感謝師尊昨日的辛苦。”
昨日他的確是“辛苦”了一天,隻是方式有些特殊,蕭清毓此話一出,楚潯便是更加不自然,腰背都漸漸僵硬起來,他卻是不曾想到,經由昨日中中,那個心裡有鬼的,竟變成了他自己。
“無妨,都是為師應該做的,”楚潯不動聲色地將脊背挺直些許,儘量避過蕭清毓的觸碰,低聲道,“隻是到底慢了一籌,這才叫你吃了許多苦頭。”
說罷,楚潯的指尖落在蕭清毓頸側傷痕之上,那裡雖已結痂,但因中毒才解,仍是泛著青黑的色澤,顯得分外可怖。
“還疼麼?”楚潯柔聲道。
他卻是不曾忘了自家弟子昨日那副一直撒嬌的“可憐樣兒”。
師尊微冷的指尖在他結痂的傷口處輕輕拂過,並不疼,隻是很癢,蕭清毓沒忍住一個哆嗦,嘟囔道:“不疼……好、好癢。”
楚潯指尖動作驀然一頓。
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起昨日他家徒兒因為被自己在身側掐了一把而軟成了一灘水的模樣,楚潯心中惡趣味叢生,恨不得現在就再次實驗一番,看看那到底是中毒之故,還是他家徒弟當真如此敏感。
不過楚潯也就想想罷了。
“不疼了就好,”楚潯慢慢吞吞道,“接下來,你又待如何?”
“女鬼一日不除,弟子心中便一日不得安寧。”蕭清毓自楚潯懷裡勉強欠起身子,語氣謹慎而鄭重。
言下之意,竟是恨不得立即出發,將其絞殺。
“不許,”楚潯迅速冷下臉來,“昨日的苦頭還沒吃夠嗎?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如何能與她爭鬥?”
楚潯目光落在蕭清毓因無力而微彎的腰身之上,不讚同道:“她境界勝過你不少,你即便是要去,也該把身子養好再說。為師先前就不該聽你的放你前去。”
蕭清毓本該對師尊唯命是從,但一想起那女鬼所做之事,蕭清毓便心中難安。
楚潯還要再勸,蕭清毓識海中便又是一痛,口中亦溢出一聲悶哼。
“爾可想清楚了麼?”
是天道又在問他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耳邊是師尊焦急的呼喚,蕭清毓試圖回應,卻發覺自己似乎難以言語。
“省省吧,現在是你與我說話的時候,輪不到彆人插嘴,”天道古怪地笑了一聲,悠悠道,“更何況,那還是個天外來客……嗯,姑且也算天外來客吧,他既然不屬於此方世界,不歸吾之道統管轄,吾便不會特意為難與他。”
天道微妙地頓了一頓,似是在給蕭清毓消化的時間,接著道:“吾沒有多管閒事的愛好,隻要,爾不與他多做額外糾纏,他便不會被拖下水。”
“否則麼……爾亦不會願意知曉後果。”
蕭清毓隻見楚潯原本攬在自己腰間的左手詭異地向上抬了抬,而後又重新落在了自己腰側,而自家師尊麵上沒有半點波瀾,竟似豪無所覺,對自己所做之事毫不知情。
蕭清毓不知這不是自己的錯覺或是巧合,但,即便是巧合,也未免太過可怕了些!
蕭清毓心跳驟停。
他雖不知道天道是何中意思,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或許還要加上一個師尊,於這天道而言,都不過可以輕易碾死的螻蟻。
“吾再問你最後一次,爾可是想清楚了?”天道的語氣極其輕鬆愉悅,給蕭清毓的感覺,則仿佛是二人在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毓兒?醒醒!”蕭清毓的眼神不知為何逐漸失焦,楚潯愈發焦急,連將他攬住的手都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蕭清毓瞬間回神,原本在自己識海中的天道消失不見。
就仿佛,方才的出現,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警兆。
而這警兆出現的兩次時機,似都是自己與師尊親近之時。
那“天道”既能操縱楚潯的動作以作威脅,他若繼續與師尊親近,可是會連累師尊……
“弟子無事,叫師尊擔憂了。”蕭清毓不動聲色地從楚潯懷裡往外移開些許,稍稍拉開了二人間的距離。
他這一動作雖離楚潯遠了些,但卻使兩人變做了更合適交談的距離,楚潯也就並未多想,遂一麵伸手替他在太陽穴處緩緩打旋,一麵關切道:“可是傷勢有礙?”
師尊指尖懸停於他肌膚之上,分明是冷的,卻不知為何叫他麵上有些發燙。
蕭清毓身子微微一僵,不自在地偏了偏頭躲過楚潯的觸碰,輕咳一聲道:“無事了,師尊莫要掛懷。”
楚潯眸色一深,這回他並非沒有感覺到自家徒弟的躲閃之意,但見蕭清毓麵色微紅,也就暫且當他是在害羞,平靜地收回了手,道:“無妨,你已無事,甚好。”
“弟子還是想趕緊把此事解決。”蕭清毓將天道的警示翻來覆去地考慮一遍,其意或許是要阻止自己與天相鬥,但他之身世已浮出水麵,若要他就此收手,絕無可能。
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