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的重壓和心頭精血的急劇消耗叫蕭清毓幾乎站立不住, 他的神誌愈發混沌,若非楚潯將他攬住, 便要跌倒在地。
恍惚之中,蕭清毓看見一團“厲火”自先前他之靈力彙聚之處聚集成一道虛影,從她身後逐漸向她靠近,欲要將她徹底吞噬。
而那女鬼恍若未覺,仍全心調動法力,欲以如潮的威壓將二人碾成齏粉。
勉強動用起身上所餘的最後一絲靈力,蕭清毓將二人周身護持的光幕增厚一圈,而後便再也支持不住。
隻是他這般虛弱狀態下凝聚而成的光幕, 又談何保護之用呢?
在女鬼發狠的全力一擊之下, 他靈力所化的防護罩隻如一層紙糊的牆,女鬼的招式甫一觸及那道光幕,便立時叫他們可憐的防護灰飛煙滅。
而她身上四溢的恐怖威壓, 便直直向二人席卷衝刷而來。
僅在一息之間, 淩厲掌風便在他身上劃下了數道血口, 汩汩鮮血自傷口內噴湧而出, 直叫他眼前一黑。
隻是蕭清毓一想起身後的師尊,便又勉強燃起了些許鬥誌。
他已對天盟誓,即便舍得一身修為性命,也要護師尊周全。
如今他既然還能勉力支持, 便還能再護師尊一回。
心腑之內的心魔魔種漲得發疼,但此種疼痛比不過身上所受之傷的萬一。
……更比不過他對師尊無儘的愧疚之意。
疼痛很快麻木了他的神經,叫他的意識也變得遲鈍起來。
分明隻消再撐得片刻,那簇厲火便能欺身而上,解決眼前困局,可兩人如今, 卻是連這一刻都不能支撐。
終是他實力不濟,有悖誓言,這才連累師尊。
要結束了嗎……
身心雙重壓迫折磨之下,蕭清毓如幻遊於一片汪洋之內,意識沉沉浮浮,已是近乎絕望。
在蕭清毓再也支持不住而閉上雙眼前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看見了……
看見了一道瑩亮耀目,光華灼灼,卻又隱含一絲黑色霧氣而顯得十分詭秘的混沌靈力。
這道靈力氣息分明並不純粹,甚至有些駁雜,卻強大無匹,裹挾著極其濃烈的霜寒殺意。
下一瞬,蕭清毓識海中“嗡”的一聲巨響,徹底昏厥了過去。
而楚潯神色不動,將蕭清毓往自己懷裡一帶,一手攬在他的腰間,一手操縱那道混沌靈力。
這道靈力不帶一絲猶豫地向虛空之中猛烈衝擊,將女鬼的招式猛地打散,本因落在二人身上的殺招被一一擊潰,甚至還將那女鬼逼退半步。
正是這半步,將她徹底送入了厲火之中。
“啊——啊——”原本自鳴得意之人忽而痛苦地尖叫起來,在女鬼周身,亦飛速燃起了一道青煙。
這厲火乃此方世界法則顯化而出,厲火本就克製邪祟,以法則之力幻化而成的厲火,更是對女鬼身上殊異的法則氣息極度排斥,甫一沾上她的身子,便不遺餘力地想要剔除她身上不屬於此方世界的東西,大肆灼燒起來。
“你究竟是什麼目的!”楚潯疾言厲色道,“你要這玉佩到底有何用!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玉佩……姐姐……主上……”恍惚之中,她的視線落在楚潯懷中之人豔麗的眉眼之上。
那是世間最漂亮不過的眼睛,即便此刻緊緊閉著,也如雲霧遮蔽的耀目星空,叫人忍不住自己窺探和褻瀆。
……那是她心心念念的主上的眼睛。
“要、要複活她……”她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世界法則驅逐出去,聲音亦糅碎在了虛空之中。
而聽到這話的楚潯,瞳孔皺縮。
深吸了口氣,楚潯已是平靜下來。
此處並非久留之地,當務之急,還是先離開這裡,再做打算。
門外女鬼布下的禁製仍在,楚潯淡淡喚了一聲“明風”,明風便將計算出的禁製破解之法導入了他的識海。
楚潯並不遲疑,一指點出,禁製應聲而碎。
將蕭清毓打橫抱起,楚潯足下一點,已是立於一柄飛劍之上,往二人留宿的酒家疾行而去。
踏出府門時,楚潯回望了一眼身後血染的土地,輕聲一歎。
明日城主府的血流成河便要暴露人前,也不知又會是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而被他抱在懷裡的人眉心緊擰,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
“師尊、師尊……不要走!不要!”蕭清毓不安地喚了兩聲。神色痛苦,“對不起、對不起……”
昏睡之人雖有些語無倫次,其中自責之意卻是不加掩飾。
“都是我無用,不曾保護好師尊……”
楚潯心中一軟,微微低頭在他眉心花鈿之上落下輕柔一吻。
“又胡說了。你把為師保護得很好,”楚潯將他唇角溢出的一絲鮮血溫柔地吻去,道,“你也累了,睡吧。”
“為師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