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艱難的,雙手深入他的脖子裡,拚命的掐著他的咽喉。
彼此之間,都在大口的喘著粗氣。
這一刻。
依舊是炮聲隆隆,數不清的彈雨,在天空劃過一道道尾焰。
火銃和槍聲大作,圍繞著夯土牆,從牆後躍出來的民兵,與試圖越過夯土的長矛手戰在一起。
劉傑覺得自己已是死了,他甚至不知倒在自己身上的重騎士是否還活著,雙手依舊不斷的掐著他的脖子,他撲哧撲哧的喘氣。
看到零零散散的騎兵,依舊鏖戰一起。
騎在馬背上的教諭官宋岩,被三四個遊騎堵著,他揚起刀,發出大笑:“哈哈哈……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他的手受傷了,一個佛朗機遊騎,一刀劈來,他錯身,反手便是一刀,斬在這遊騎的後背。
那佛朗機人哇哇大叫,摔落下馬。
帶著血水的長刀,重新又揚起,宋岩依舊大笑:“來呀,且看看老夫手段如何?”
他嗓音嘶啞,繼續念誦:“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隻是此時,他的好運氣,到此為止。
不知從哪裡,轟的一聲,響起了一聲火槍。
緊接著,宋岩的前身,一片焦黑,他的刀,開始無力的垂下,口角裡的血水,順著長須滴淌而下。
憤怒的佛朗機矛手,趁此機會,一矛刺出,狠狠紮入他的腹部。
血水便如湧泉一般的冒出。
宋岩還坐在馬上,可是他的頭顱已經垂下,長髯已被血水浸透了。
“殺!”四麵八方,依舊傳出儒生們的喊殺。
有人發出了怒吼:“諸君可還記得齊太史簡,記得晉董狐筆,還記得張良之椎、蘇武之節嗎?至今日,已是山窮水儘,有死而已,我等若怯,聖學絕矣,我等若死,則聖學永昌!殺啊……”
“殺……”
…………
馬隊覆滅。
夯土牆已是轟然倒塌。
數不清的人,在溝塹裡,有半截的牆後,在木樓裡,依舊還在鏖戰。
方景隆已拔刀,他看到越來越多的佛朗機人,開始近在咫尺。
他回頭,朝一個年輕的親衛一笑:“你去西京。”
年輕的親衛道:“公爺……卑下……不走。”
“趕緊滾。”方景隆朝這親衛瞪眼:“你的父親,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他跟著老子,死了,我答應了,留給你們秦家一個血脈。你到西京,告訴西京鎮守,他娘的,記得給我方景隆報仇。還有,我這裡有一封家書,尚沒有發出去,你帶著,發出去,至少,讓老子的兒子,知道他的父親,給他在黃金洲,尋了幾個大pi股的侍妾,老方家,要傳宗接代啊,多生幾個,是幾個,當然,這是機密,萬萬不可被人知道的。還有……”
方景隆沉默了片刻,凝視著年輕的親衛:“報上朝廷的時候,用第六首詩,想當初,我的先祖,在土木堡,用的就是這一首,可惜……他運氣好,活了下來,沒有用上,現在……父死子繼,老夫就用這一首,了此殘生吧,好好活著吧,沒功夫和你多交代了,將來……你去找我兒子,告訴他,為父,死就死了,沒什麼可遺憾的,隻是不能臨死之前,見一見正卿,實是憾事,好了,滾吧。”
踹了一腳那年輕的侍衛,年輕的侍衛不肯走,方景隆怒吼一聲,他才踉蹌而去。
此刻……
方景隆長刀在手。
看著那數不清的佛朗機人。
間或,火銃射火光。
地上,到處都是屍首交疊。
他大吼一聲,無數藏匿在木樓、溝塹、屍山之後的人,紛紛殺出。
天上突得下了雨,這綿綿細雨,竟有幾分故鄉的味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雨水之中,竟也帶著血腥。
在泥濘裡,所有人殺成了一團,人們在泥地裡翻滾著,想儘辦法,想將利刃送入對方的身體。
直到正午……
海麵上的怒濤之上,一艘艘懸掛著日月旗幟的艦隊徐徐衝破了薄霧,出現在了新津的洋麵,來不及享受勝利果實的佛朗機人,便如潮水一般的褪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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