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這個叫陳忠的人,略有沉吟,而後繼續往下翻閱。
裡頭一字字,一行行,可謂是明明白白,都是有跡可循。
弘治皇帝看了良久,才抬頭起來,將簿子一放,看著吳定道:“這樣的簿子,不少吧。”
吳定自曉得,這位連公爺都尊敬的人,定是非凡,哪敢怠慢,連忙道:“現下結清的人,有七萬九千三百二十五人,當初的票據都已回收,他們也已簽字畫押,總計是二十三本簿子……”
弘治皇帝點點頭道:“真是辛苦了,幾日功夫,便能辦完這麼多的事。”
吳定道:“放款的流程,倒還簡單,何況百姓們湧入多處錢莊的分號,這各個分號的櫃台又多,加派了許多的人手,怕的就是有人等得急了,前幾日是忙得腳不沾地的,現如今,倒是清閒了一些。”
弘治皇帝露出幾分笑意,讚許道:“好。”
接著,他便站了起來,不理會案牘上的騰騰熱茶,直接道:“走吧。”
這就……走了?
朱厚照和方繼藩依舊摸不清弘治皇帝的路數,隻好乖乖的跟著亦步亦趨。
出了錢莊的分號,弘治皇帝回頭:“這裡便是清平坊,而那九江街,在何處?”
方繼藩明白了,弘治皇帝隨機的選了一個離這裡很近的人家,莫非……
如此一來,是非好壞,真真切切的眼見為實,一下子就能看明白了。
方繼藩硬著頭皮道:“陛下,這裡就是九江街。”
“走,去尋那陳忠。”
弘治皇帝可謂是雷厲風行。
這個是他隨機挑選的人,是做不得假的。
隨即,弘治皇帝精神奕奕的按著排號,尋到了一棟水泥澆灌的公寓樓。
這樓裡顯是住了不少人,在此出入的人,多是尋常的百姓,畢竟,有銀子的,自是去置地住在大宅裡,而這樣類似於公寓一般的樓,住著卻是憋屈,不過是有一個蝸居之所而已。
尋到了住處,便聽裡頭傳來了咳嗽聲。
蕭敬皺眉,他擔心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提醒道:“陛下,此間主人,似是染病了。”
弘治皇帝不為所動,隻吐兩個字:“敲門。”
沒一會,門就從裡頭打開了,開門的竟是一個老者。
似到了古稀之年,這老者的背已駝了,一臉的滄桑之色,看著外頭的不速之客,似乎顯得有點意外。
他咳嗽了一會兒,還未開口,弘治皇帝便道:“我乃西山錢莊之人,前幾日,你們自錢莊支取了銀子,我等奉命特來走訪。你叫陳忠吧?”
老者一聽是西山錢莊的,臉上的戒備,轉眼卻轉為了殷勤的樣子,笑盈盈的道:“這……這……陳忠正是小老兒,請,請,請屋裡坐。”
這是一個幾乎家徒四壁的人家,水泥的牆麵上,幾乎沒有裝飾,進了其中,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
弘治皇帝的目光四處打量。
最終,他卻發現了這屋裡不同尋常的東西。
掛在牆壁上,是一口刀。
按理而言,尋常的百姓,是不允許藏刀的,這是以武犯禁。
不過這刀,卻已是鏽跡斑斑,且刀頭,明顯的折了。
弘治皇帝站在了刀下,凝視著此刀,努力的辨認,道:“此刀,是你的嗎?”
陳忠對於弘治皇帝,似乎並沒有太多的疑慮,他勉強的拄著杖子,道:“是,是,正是。”
“你從過軍?”弘治皇帝側目,細細的打量著陳忠。
陳忠早沒了從過軍的樣子,卻是點頭:“小老兒五十有七,當初,乃是錦州衛的軍戶。”
錦州……
弘治皇帝暗暗點頭,他看著這又缺口且鏽跡斑斑的刀:“此刀,看來有些年歲了,上頭有缺口,怎麼,還上過沙場?”
說到此處,陳忠渾濁的眼裡,似乎多了幾分色彩:“成化九年,韃靼犯邊,小老兒那時正在壯年,奉命駐永興堡,胡賊攻殺永興堡三十七日,團團圍住,當初的征虜前將軍下令各堡死守,等待朝廷大軍來援,小老兒追隨著千戶官固守了三十七日,殺的昏天暗地,此刀之所以有缺口,便是那一戰時造成的,幸賴皇天保佑,小老兒總算是活了下來,也因此留下了腿疾。”
弘治皇帝這才注意到,陳忠走路時,拄著杖子,是一瘸一拐的。
弘治皇帝不禁微微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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