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和方繼藩都聽呆了。
這個人,聽聽這番話就知道……很有水平啊。
是個人才。
弘治皇帝點頭,與方繼藩回了堂中,等了半個時辰,果然一碟魚乾和熱粥便送了上來。
方繼藩先道:“陛下小心,臣先試試毒。”
於是拿起筷子,先取魚乾,就著熱粥吃了,先覺舌尖有辣味四散,而後便帶有幾分嚼勁的魚乾中和著粥水,頓時讓口齒之間,滋味更濃。
此時肚子本有幾分饑餓,頓覺得胃口大開。
弘治皇帝見方繼藩吃的香,便也取了筷子。
宮裡的膳食,和士大夫們所強調的中庸是一個道理,總是不鹹不淡不辣不甜,究其原因,是若是甜和辣過了頭,惹得貴人們不喜歡,那便是罪孽。
可若是味道剛剛好,或者是不好不壞,雖無功,卻也無過。
這是禦廚們的求生本能。
因而這突如其來的奇辣,令弘治皇帝猛地吃下之後,頓時舌頭受了大刺激,沒一會,渾身熱汗,臉都紅了。
整個味蕾都傳來了不適之感,弘治皇帝連忙混著粥將魚乾一起吃下。
可是等這滋味過去之後,卻莫名的感到有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
“味道不錯。”弘治皇帝讚歎了一句,接著繼續冒著熱汗,繼續吃著粥,居然吃出了吃邊爐的感覺了。
尤其是那魚乾,嚼勁十足,再加上這辣味,很是享受。
一碗粥喝儘,蕭敬遞來了帕子,弘治皇帝擦著汗,心頭多了幾分滿足感,不禁笑了:“卿家口裡說不懂庖廚,誰料竟還是行家。”
朱文靜一臉慚愧,羞憤無比,忙道:“臣……臣……臣也是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弘治皇帝奇怪的看了朱文靜一眼。
朱文靜猶豫了一下,最終道:“朝廷的俸祿,實是微薄,就這麼點錢糧,還需臣承擔轎夫和廚子、雜役的花費,雖偶有一些下頭的孝敬,可有些銀子,臣是真不敢拿啊,一方麵是不忍盤剝百姓,另一方麵也是有的銀子拿了,就難免要受製於人,可是就這些俸祿,怎麼養活臣呢?臣的家境,其實還算尚可,靠著家裡寄來的一些錢糧,卻也勉強夠用,隻是這廚子之類不必要的開銷,卻是不敢用了,因此……臣一直都是……都是自己生火。”
弘治皇帝聽著極為詫異。
堂堂父母官,居然要靠家裡寄錢來,才勉強能養活自己?不隻如此,就這……還雇不起廚子?
弘治皇帝不由看向方繼藩:“繼藩對此有耳聞嗎?”
方繼藩倒一點不意外,道:“這俸祿,是太祖高皇帝時定的,那時候……其實已經有些微薄了,可這百多年來,銀價的貶值,再加上通貨膨脹的原因,事實上……雖然偶爾會有一些提升俸祿的舉措,可都是杯水車薪,甚至現在的錢糧俸祿,比之太祖高皇帝而言,刨去了通貨膨脹,算起來,其實比太祖高皇帝時還要艱難。”
弘治皇帝一臉瞠目結舌:“既然揭不開鍋,為何沒人上奏?”
方繼藩尷尬道:“這裡頭……牽涉到的乃是微妙的人心。若是壞官,他們自有其他的財源,根本瞧不上這丁點的俸祿,就算是上奏,朝廷漲了俸祿,那也有限,對他們而言,沒有多少的意義,因而,自是聽之任之。可若是好官……人家都已經立誌做好官了,當然不屑於提錢糧這等有違道德的東西,他們不談錢的,吃糠咽菜就好。”
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似乎花了不少腦細胞才消化完方繼藩所說的這番話。
他良久,歎了口氣:“朕竟是沒有想到啊……朱文靜,你家中要供養你做官,每月寄來的錢糧有多少。”
“也不多。”既然都說開了,朱文靜沒有再多遲疑,便如實道:“大抵是十兩銀子的錢糧,隻是……為官的話,出門總需要車轎,要雇請一些人,是以……”
弘治皇帝了然了,便又向方繼藩道:“此前,你為何不和朕說?”
方繼藩在心裡不禁吐槽,陛下不是天天跟我談如何節儉,吹噓自己怎麼省錢嗎,我敢提這個?
當然,方繼藩是不能把心裡話說出來的,便笑吟吟的道:“臣萬死。”
“此事,看來也需和劉卿等人商議一二,先討論討論,再拿出一個可行的法子。”弘治皇帝端起了茶盞,呷了口茶,而後又道:“這魚乾倒是很有滋味,如此美食,內廷竟是沒有,禦膳房那些清湯寡水,竟還不如魚乾。那叫趙二的人,倒是頗有幾分良心,朕吃了他的魚乾,也不能讓他吃虧,等朕擺駕回宮,命人送十萬金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