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道旨意自宮中出來,隨即到了第一軍。
旨意一下,軍中上下俱都錯愕了。
他們萬萬料不到,好端端的第一軍,突然就要遣散。
消息一出,軍中上下竟是一片哀鴻。
起初入營的時候,每一個人都覺得苦,人人都想趕緊走。
可現在……漸漸在這裡習慣,每日能吃飽喝足,操練在他們眼裡,也漸漸變成了等閒之事,在這軍中,和袍澤們相處的久了,便如親人一般相互扶持,現在突然要走,所有人即將回到自己的鄉中去,這……不但來的突然,而且……幾乎所有人都戀戀不舍。
按照旨意,他們隻能在此留一夜,第二日便發放遣散的費用,立即出發。
周毅覺得自己的腦海一片空白,竟是癡了,跟所有人一樣,都沉默著不說話,每一個人都低著頭,收拾著自己的行囊。
傍晚吃飯的時候,有人一麵吃著飯菜,一麵低聲抽泣。
一夜過去,所有人的內心複雜,等到即將出營離彆時,這壓抑在內心裡的情感,卻在即將天各一方的情緒下猛地爆發出來。
周毅突然在營門口就失聲痛哭起來,一些日夜朝夕相伴的袍澤,亦是抱頭哭泣。
軍中和同窗的關係略有一些不同,尤其是在第一軍,大家一起在烈日底下操練,在泥地裡摸爬,作戰時彼此肩並肩,經曆生死考驗,一次次超越了常人的磨礪,對於個體而言,是煎熬。
而在無數次曆經了艱苦和生死的煎熬之中,唯有身邊同吃同睡,成日在一起的袍澤,方才成為了彼此慰藉的依靠。
而如今……一切回到了原點。
周毅拚命的擦拭著通紅的眼睛,最終……登上了接送的車馬,他和幾個同鄉一道上了車,透過玻璃窗,看著那遠去的轅門,那熟悉的旌旗,還有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仿佛一下子……割舍掉了自己的一段人生。
旨意來的無情,而遣散的過程,也是十分迅速,因為……這些將士們,本就早已習慣了服從,哪怕是千般萬般的不舍,也紛紛背著行囊,踏上了歸途。
…………
京裡聽聞這個消息。
頓時嘩然了。
第一軍此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裁撤了呢?
其實京中,對於第一軍的印象都不錯。
第一軍幾乎沒有擾民的現象,而且……紀律森嚴,曾經還平定了江彬之亂。
這樣一支軍馬,說散就散了,真真令人始料未及。
而這一天,朱厚照帶著方繼藩和劉健、劉瑾、王守仁人等,出現在了一處茶樓。
他們穿著便服,雖是一行人顯得奇怪,不過……沒有太多人關注他們。
茶樓裡,人們都在熱烈的議論著,無數的話充斥進朱厚照的耳裡。
朱厚照像一個安靜的傾聽者,抱著茶盞,慢吞吞的喝茶。
“第一軍倒是可惜了,本還以為有他們,京師也可平安,咱們這些百姓,心裡倒是踏實,哪裡想到……朝廷說變就變。”
“是啊,是啊,不過……倒是聽說許多士卒離營時,哭的死去活來呢。”
“哭過這一場也就罷了,這對他們是好事,但凡是有一點出息的人,誰去做軍漢?你瞧瞧,多少軍漢的家裡四處尋媒人去定親,可哪一個正經人家的女兒肯嫁給他們?這軍漢再做下去,要斷子絕孫的。”
“這倒是實話,這入了軍中的,十之**不是好人,配軍能有什麼好的,離了好,以後銷了軍戶,好端端的做人。”
朱厚照聽到這兒……小脾氣又要發作了,想要將手裡頭的茶盞摔了,趁勢發難。
方繼藩最是了解朱厚照,忙不迭的壓住朱厚照的手,低聲道:”陛下……和人爭執這些做什麼,爭贏了又如何?“
朱厚照知道方繼藩這話沒錯,可他依舊憋著氣,於是將茶盞放下,卻突然高聲道:”也不儘然吧,沒有這些將士,咱們能平平安安嘛?你們幾個,一派胡言。“
他這麼高聲說著。
幾個本是議論的人,一下子放低了聲音,錯愕的看著朱厚照,沒想到這時候,居然有人跑來和自己爭辯。
倒是在看到朱厚照這一副年輕的模樣,他們立即露出了意味深長的樣子,然後一副倚老賣老,宛如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朱厚照。
”小兄弟……老夫是過來人,你這便不懂了吧,這從軍,可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你們年輕人不曉事,以後就曉得了。“
其他人就隨之紛紛哄笑起來,隻以為是哪一家商賈的少爺跑出來說昏話。
“以後小兄弟若是有了女兒,便曉得一句話,叫做有女寧死不嫁軍漢,這從軍之人,放在曆朝曆代,都叫賊配軍,那是犯了罪的賊人,流放發配才充軍的,你來說說看,這能有個什麼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