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王守仁糾纏了方繼藩這麼久,方繼藩對他最有耐心的一次。
聽完方繼藩的話,王守仁毫不意外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顯然此時比剛才更令他感到吃驚。
“你如此費儘心機,到底是為了什麼?你所追求的,又是什麼?”王守仁深深地盯著方繼藩。
看著王守仁執拗的樣子,方繼藩先是抿嘴一笑,而後大義凜然地道:“吾平生所願,既為自己,也為蒼生。”
王守仁的眼眸猛地一張,追根問底道:“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蒼生?”
方繼藩瞪了他一眼:“以我的人格,蒼生更多一些。”
王守仁的臉色頓時像吃蒼蠅一樣,他不是方繼藩那種啥事都能演得跟真的一樣的人。
所以方繼藩一眼便洞悉了他的異色,冷笑:“怎麼,不信?”
“我……”王守仁艱難地道:“信。”
方繼藩搖搖頭,悲劇啊……
“你不信!”方繼藩看著王守仁,戳破了王守仁的謊言。
“不過……你信不信與我何乾呢?”方繼藩撇撇嘴,背著手,一副不屑於顧的樣子。
鄙視他。
…………
方繼藩這兩日隻顧著關照他的番薯,所以一直躲在西山裡,想到大規模的實驗田地有了希望,而大量的番薯秧苗開始培植。如今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雖是眼下大旱,方繼藩卻總是傻傻的直樂,待在暖房裡,齜牙。
開心。
這表情看在王金元的眼裡,心裡頭不知啥滋味,自己的後半生全靠方公子了,雖然方公子又是挖煤,又是種瓜,噢,還試產了琉璃,這等無色的琉璃,已出了成品,王金元親眼見過,真是驚為天人,隻是可惜,無論有多少的驚喜,可看著這位方家公子的樣子,王金元……卻總覺得不靠譜哪。
好在,方公子一向是不太正常的,王金元的提心吊膽,也習慣了。
…………
而在方家裡,兒子不在家,方景隆自五軍都督府下值回來,門子便上前壓低聲音道:“老爺,有客來了。”
方景隆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轎子,微微皺眉,這不是徐家的轎子嗎?
妹子,又來了?
上一次,妹子登門,使他惆悵了很久。
她變了……變得自己險些都要不認得了。
此前那個愛笑的小丫頭,現在卻是愁眉不展的模樣,看著方景隆心疼。
不過,她就算來省親,那也顯得極為冷淡,麵上似乎沒有絲毫的情緒,方景隆甚至懷疑,這個妹子,怕是將來再難踏足方家一步了。
可誰料到,這妹子,今兒又來了。
方景隆不露聲色,畢竟家醜不可外揚,這雖不是家醜,可此等事,還是不可表露。
於是對著門子頷首點頭,快步步入了廳中,便瞧見妹子垂坐在廳中了。
下人們斟上來的茶,已冷了,這妹子隻欠身坐著,局促不安的樣子,似乎隨時想要起身離開。
方景隆咳嗽一聲,她才回過神來,卻忙是將臉側著一邊。
方景隆不由道:“妹子,你來了好……”
話說到一半,即便是武官出身,方景隆也不至粗枝大葉到沒察覺出妹子的異樣,卻見方氏麵頰上,分明有一個掌印,那掌印雖不是十分明顯,可細細看下去,依舊還可以模糊的看到淡淡的影子。
方景隆一下子的,肚中的一股火便騰地熊熊燃燒起來,厲聲道:“這誰打的,他娘的,哪個狗東西竟敢打我方景隆的妹子?這是怎麼回事?”
是啊,方家無論如何,那也是出自名門,至於自己這妹子,因為方家人丁單薄,這南和伯府便算他的娘家了。
長兄為父,方景隆現在是方家的一家之主,現在是怎麼回事,連方家嫁出去的女兒也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