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認了位置之後,朱厚照顯得有些踟躕,提著手術刀的手有些顫。
割彆人和割自己的爹,果然還是有所不同啊。
方繼藩看出了朱厚照的猶豫:“殿下,你可以的,切了吧,時間不多了。”
朱厚照頷首:“父皇……得罪了。”
“……”弘治皇帝還保持著一些清醒,疼痛過後,感覺自己的腹部已不是自己的了。
他拚命的呼吸。
覺得自己的生命在消逝。
而這時,朱厚照手起刀落,‘腰子’便割下,朱厚照將這‘腰子’掏了出來,接著道:“再拿止血鉗。”
方繼藩將止血鉗遞上,朱厚照尋覓患口,止血,接著,開始上藥,而方繼藩戴著鯨皮的手套,將這闌尾取了出來,忍不住眉飛色舞:“殿下,快看,果然不愧是真命天子,此腰子非比尋常,遠遠觀之,英姿勃發,如雄雞狀,竟有王霸之氣四散而出。好腰子啊。臣閱腰子無數,不曾見腰子似這般的偉岸非常,捧在手心,竟有頂禮膜拜之心,見此腰子,便令臣不禁想要歡頌,陛下萬歲,吾皇聖德……萬歲,萬萬歲!”
弘治皇帝正在彌留,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隻以為自己會一覺不醒。
這一聽,頓時激動了,血脈噴張,止住了血的血管充盈3,似要飆出血來。
他身子動了動,想說什麼。
朱厚照卻拍了拍自己的父皇心口,安撫他,一麵咒罵:“正常一點,這腰子都臭了。”
方繼藩將腰子放下,尷尬道:“臣心裡好怕怕啊,所以開個玩笑而已,哈……哈哈……”
朱厚照大抵的收拾完畢,隨即開始縫合傷口,他凝眸,目光隨針遊動,縫的極快,待這針縫完了,才長長鬆了口氣:“中午想吃啥?”
“大黃魚?”
朱厚照低頭開始上藥,一麵搖頭:“不好吃,為了恭祝父皇身子安康,就吃腰子湯吧。”
“好。”方繼藩美滋滋。
上過了藥,朱厚照已覺得自己大褂內的身體,早已被汗水濕透了,隻是在這裡,不能輕易摘下口罩,脫下大褂,見弘治皇帝渾渾噩噩的樣子,或許是過於疼痛,或許是臭麻子湯的緣故,他試了試父皇的鼻息,呼吸雖微弱,卻還算穩定。
朱厚照便道:“蘇月,蘇月……”
蘇月匆匆而來。
“收拾好,好生照顧。”朱厚照吩咐。
蘇月臉色煞白,卻忙不迭點頭:“是。”
二人舉步,出了蠶室。
在外頭,香隻燃了半柱,蕭敬一麵盯著香,一麵焦灼的等待,急的團團轉,一看朱厚照和方繼藩自蠶室裡出來,便道:“殿下,如何?”
“已經割了。”朱厚照道。
蕭敬問的顯然不是這個,他紅著眼:“奴婢想問的是,陛下可以活下來了嗎?”
割了有啥用?
要割咱自己不會割嗎?
最重要的是,這割了有什麼效果啊。
方繼藩道:“看能不能熬過今夜,能熬過今夜,便算成了。”
蕭敬緊張起來:“那咱要進去看看。”
他不放心,陛下身邊,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這可不成。
蕭敬雖不是什麼好人,對弘治皇帝,卻是極儘心的,他這輩子的使命,自打入了宮開始,這三十多年來,自弘治皇帝才蹣跚學步的時候,便分派著,伺候弘治皇帝了。
陛下是他的天。
“任何人都不得進去。”方繼藩道。
蕭敬惱了:“怎麼不可以,定是出事了,你實言相告吧。”
方繼藩很想說,你若是進去,容易帶進去病菌,此時弘治皇帝動了刀,必須在無菌的情況之下靜養,怎麼容許有人進去。
朱厚照厲聲道:“你先退下!”
蕭敬沉默了一下,還是有些不服氣,卻還是乖乖的行禮,不敢再鬨了。
手術隻花費了半柱香,做的很快,主要是朱厚照的技術熟練。
這一次手術,堪稱是完美。
隻是……事後的恢複如何,卻誰也拿捏不定了。
朱厚照摘下了口罩、護目鏡和大褂子,一麵脫去來了自己的手套,顯得情緒低沉:“若是救不活父皇,這便是本宮的萬死之罪啊。”
方繼藩安慰他道:“陛下的腰子,如此不同尋常,可見,陛下非尋常人,定能恢複的,殿下已經儘力了。”
朱厚照便坐下,努力做出沒心沒肺的樣子:“是呢,已經儘力了,餓不餓?”
“餓了?”
幾炷香之後,方繼藩和朱厚照二人,便端著碗,兩個人蹲在這蠶室外頭大快朵頤。
這是做手術時養成的習慣,因為手術量大,很忙,而且還要隨時聽蘇月的彙報,已防止發生某些特殊情況,蘇月無法及時處理。
可飯還是要吃的,於是乎,二人便用大盆一般的碗,裡頭裝了飯菜,蹲在蠶室不遠的小土丘上。
“看誰吃的快。”朱厚照吸了吸鼻子,想哭,不知如何發泄情緒:“我要吃了啊,我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