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升就這麼一個兒子。
而最重要的是,這個兒子還是瘸子。
他對這個兒子的前途,不報任何的期望。
可現在……這期望,卻是重燃起來。
太子殿下的得意門生啊。
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做到。
不隻如此,這九箭射出去。名震天下,天底下,誰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射死了韃靼五太子。
隻此一點,就足以名垂青史。
何況,這一切,本就是五太子自行挑釁,當初要比鬥,是五太子提出,此後的生死契,也是他率先提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按著他們草原上的規矩,好像……還很合情合理。
死了也是活該。
一念至此,張升老淚縱橫,隻恨不得跳將起來,狠狠親吻朱厚照的臉。
朱厚照心裡,自然大為痛快,開心哪,這可是禮部尚書,平時隔三差五,跑來說本宮不是的大臣。
這些大臣們,彆看私下裡叫自己太子殿下親熱的很,可一旦到了眾人麵前,立即便恢複了古之大臣的風采,一副我是個有道德有骨氣的人,不挑陛下和太子一點毛病,顯示一下我嫉惡如仇,怎麼說的過去的態度。
可如今,這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四字,讓朱厚照飄飄然起來:“沒什麼可謝的,本宮謙虛的很,懶得領這功勞,這都是元錫自己的功勞,他學本宮的箭術,頗為刻苦,本宮也隻是稍微指點了一下而已。”
眾人震驚。
稍微指點了一下,就這般厲害。
那太子殿下,那豈不是超神了?
……
人群之中,那阿卜花渾渾噩噩的站著,他看著城樓之下,看著那屍首,現在似乎沒有人管顧著五太子了。
完了,全完了。
當初要來互市,是自己提出的建議。
而大可汗信任自己,認為此時,需爭取時間,所以命自己出使,也趁此機會,一探大明的虛實。
和大明內部的王爺接觸,也是自己的主意,這個王爺早已磨刀霍霍,暗中,也一直在試探韃靼人,似乎有裡應外合的心思。
因此,五太子赤術來此,其實,還是自己的主意,他向大汗奏陳,認為想要讓聯合這個王爺,必須取信於人,所以……五太子來了。
可現在……五太子死了。
死的安詳不安詳不知道,不過身上這麼多血洞,想來……不太瞑目吧。
自己,該如何去見大可汗呢?
這是大可汗最後一個子嗣了啊。
幾乎形同於,斷子絕孫!
阿卜花像吃了蒼蠅一般,他想……死。
這時,不知什麼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渾身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卻是方繼藩一張真誠的臉:“阿……卜花?名字沒叫錯吧,還請節哀。”
“……”阿卜花舔了舔乾癟的嘴唇,沒有說話。
方繼藩道:“不過說句老實話,像你們韃靼五太子赤術這樣的人,這麼一心求死,非要簽生死契的傻瓜,我真是前所未見,你說一個人,怎麼會傻到這等地步呢?韃靼人果然都是勇士啊,都不怕死。阿卜花,你怕死嗎?”
阿卜花打了個寒顫,他內心深處的恐懼,此時如潘多拉的盒子,統統放了出來。
“哼!”
他用冷哼,來掩飾自己的虛弱的內心,抬腿想要走,可才剛走一步,腳竟軟了,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
甕城上下,歡呼不絕。
這一場比鬥,絕對是激動人心。
人們記住了一個瘸子。
…………
紫禁城裡。
弘治皇帝覺得有些焦慮。
雖然……隻是一場賭鬥而已,算的了什麼呢?
可弘治皇帝還是覺得不安,他發現自己的眼睛,老是跳。
於是乎,他將奏疏一推開,索性躺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一旁的蕭敬躬身站著,見陛下煩悶,便道:“陛下請不要擔心,駙馬都尉一定不會求死的,奴婢太了解他了。”
弘治皇帝張眸:“這些話,休要四處嚷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繼藩言而無信。”
蕭敬心裡說,這狗賊,本來就言而無信,他要是言而有信,咱都可以稱得上是赤膽忠心了。
隻是……這些話他不敢說,於是蕭敬笑吟吟的道:“是,是,是,奴婢萬死。”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道:“哎,朕覺得,那赤術,絕不是這般簡單,所以心裡,才放心不下啊。”
蕭敬想了想:“陛下,倒是有一件事,頗為奇怪,東廠那兒查到……”
卻在此時,有宦官匆匆進來:“陛下……”
弘治皇帝又覺得自己眼睛跳了,他豁然而起:“什麼?”
宦官道:“東城那兒傳來消息,韃靼的赤術,竟要求對射,簽下了生死契!”
弘治皇帝的臉,驟然冷了下來,他怒的身子顫抖:“此賊莫非還想在天子腳下,殺我大明子弟?”
這是極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