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方繼藩遠遠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還有自己的老嶽母。
其實……嶽母不老。
弘治皇帝對於張皇後,那真是沒得說的,一聽自己要給孩子取名方愛國,聲音都小了許多,怕被張皇後聽了去。
將明實錄倒背如流的方繼藩,當然清楚弘治皇帝對於張皇後的情感。
不隻是孝宗實錄裡記錄過:‘孝宗即位,立張氏為後,篤愛,宮中同起居,無所彆寵,有如民間伉儷者。’。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同居同起。
還有一次,張皇後得了口瘡,弘治皇帝親自喂藥,又親自端洗漱口水伺候,張皇後躺下,他就陪在身邊,待皇後進入夢鄉,弘治皇帝覺得喉嚨發癢想要咳嗽,但生怕驚擾張皇後,便一直強忍,等到走出了很遠才拚命咳嗽出來。
所以弘治皇帝極怕方愛國這三字給張皇後聽了去。
他朝方繼藩一招手:“來,朕有話和你說。”
領著方繼藩到了側殿,先道:“此乃朕的外孫,你就不必取名了。”
方繼藩道:“為啥啊,我是他爹。”
弘治皇帝背著手,想動怒,終究他是寬厚的人:“沒有為什麼,朕是他的外公,朕來賜名,不許頂嘴,頂嘴就是欺君罔上。”
“噢!”在權力的麵前,方繼藩終於認慫了,隻好點頭。
弘治皇帝又道:“朕讓翰林去西山書院讀書的旨意,你接了吧。”
方繼藩道:“兒臣接到了。”
弘治皇帝意味深長的看了方繼藩一眼,才道:“接到了就好,朕絕不是心血來潮。這麼大的事,是朕審慎考慮過的結果,關係重大,你明白嗎?”
方繼藩知道,隻怕大明的國策極有可能要轉向了。
翰林是什麼,翰林是大明最精英的精英分子,他們所代表的,乃是大明的未來。
大明到底需要什麼樣的人才,需要什麼樣的未來,弘治皇帝的觀念已有所調轉,而這一次讓翰林們去西山書院讀書,是要開一個頭,辦好了,利在千秋,大明這艘老舊的巨船,可能要改弦更張;辦砸了,一切照舊。
弘治皇帝感慨道:“朕對你有很大的期許,不要讓朕失望。”
方繼藩心裡明白了,道:“陛下放心,兒臣敢不儘心竭力。”
弘治皇帝頷首,他突然看了方繼藩一眼,道:“你是不是覺得朕很迂腐?”
“……”方繼藩頓了片刻:“我沒有,不是我,誰說的?”
弘治皇帝給了方繼藩一個深沉的目光,卻隨即一笑:“你們是年輕人,做事當然可以不計較後果,隻求將一件事做好就可以。可朕乃天子,要顧慮的,乃是方方麵麵,等你們到了朕這個年齡時,也會如朕這般瞻前顧後,凡事都三思而行,顧慮重重了。”
方繼藩正色道:“兒臣未來會不會變成陛下這個樣子,兒臣不好說。可兒臣敢拿人頭作保,太子殿下若到了陛下這個年齡時,一定本色不改,斷不會是陛下這個樣子。”
弘治皇帝笑了:“太子有他的好處,也有他的糟糕之處,凡事都不可一概而論。人嘛,自然有好有壞,若都是好,就成聖人了。朕自然知道他的好處在哪裡,可他不好地方,卻還是希望他能夠改正。他一定認為朕在苛責他,可是你們不懂啊,他是太子,未來便是天子,他的好處能使天下人受益,他的壞處也可能貽害天下人,朕看到了他壞的一麵,若是不嚴厲指正,那麼,這就是朕的過失了。”
方繼藩不由汗顏道:“想不到陛下竟還知道太子也有好處。”
弘治皇帝一笑道:“自己的兒子,若都不知,那朕也就太昏聵了。”
方繼藩翹起大拇指:“陛下聖明。”
……
聽了弘治皇帝一席話,方繼藩倒是不敢將這翰林學士入學的事怠慢下來,陛下如此看重,要是沒有成績,這些翰林依舊還是廢物,這還了得?方繼藩會慚愧的……
弘治皇帝自是繼續和朱秀榮說話去了。
方繼藩見那蕭敬朝自己擠眉弄眼。
方繼藩便故意踱步到了寢殿的簷下,蕭敬徐徐走過來。
“乾啥。”方繼藩不冷不熱地道。
“小聲點,小聲點。”蕭敬算是怕了方繼藩,你瞎咧咧做什麼,咱們是在談機密,不得示人的。
方繼藩便小聲道:“乾啥。”
“有一事,咱和都尉說說。”蕭敬笑容可掬。
方繼藩道:“有話就說。”
很給他麵子了,下一句有屁快放咽回了肚子裡,畢竟自己現在是駙馬,是天下男人的楷模。
蕭敬便低聲道:“方都尉,東廠這裡查到了一件極稀罕的事,就是那韃靼人,方都尉不知有沒有印象?此次韃靼五太子至京,似乎私下裡和某些人有接觸。”
方繼藩深深地看著蕭敬:“而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