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書院,放學了。
一群孩子,如籠中之鳥。
方繼藩背著手,站在庭院的外頭。
孩子們背著自己的書囊,一個個歡呼雀躍,蹦蹦跳跳出來。
等他們見到了方繼藩,便一個個又乖巧起來,老老實實的低垂著頭,畢恭畢敬的朝方繼藩行了禮。
方繼藩一一朝他們點頭,回禮。
外頭,早有各府的人,焦灼的在等待。
一看自家小少爺出來了,個個激動的不得了,抱著孩子便走。
蕭敬是親自來接孩子的。
身後幾十個虎背熊腰的護衛,他和方繼藩打招呼:“方都尉你好呀。”
方繼藩沒理他。
這令蕭敬稍稍有一些尷尬,不過這尷尬很快過去,等一見到皇孫出來,蕭敬哭了,一把將皇孫抱起:“殿下,殿下……您教奴婢想的好苦啊。”
“你放我下來。”朱載墨命令道:“我自己能走。”
…………
方繼藩目不暇接,點著數。
方繼藩的心情,是很愉快的。
身後,王守仁三人,奉旨修改稅法,就在翰林院進行,三人俱都封為了翰林院學士,當然,並非是大學士,而是侍讀學士或侍學學士。
可無論如何,此刻,他們已開始在百官之中,嶄露頭角,同時期的翰林,許多人還在編修的位置上掙紮呢。
他們笑吟吟的看著這些孩子,都是自己的師弟啊。
嫩是嫩了一點。
可是看著他們麵上洋溢著的笑容,他們也不禁會心笑起來。
人世間,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在恩師身邊,向恩師學習做人的道理,吸取恩師的養分,然後,看著一群小師弟們,漸漸的成長。
這是一個大家庭,每一個人都是家庭中的一份子,在這裡,他們感受到了自身的存在,既有恩師身上所散發的人性光輝,也有師兄弟們友愛,現在又多了師弟們的天真無邪,似乎……他們寧願時間永遠定格於此,因為這樣的滿足和幸福,實是不易。
人生多疾苦,此刻之樂,實是難得。
王守仁是不苟言笑的人,此刻也咧嘴,保持著笑容。
唐寅哈哈的大笑,被一個孩子背著大書囊滑稽的樣子逗笑了。
可這孩子沒走幾步,就被方繼藩拎了回來。
“你去哪裡?”方繼藩氣咻咻的道。
孩子理直氣壯的道:“放暑假了呀,我要回家!”
“回你大爺,你這敗家玩意。”方繼藩拎著他,氣的不輕:“你要氣死你爹,你家就在這裡,你要回哪裡去?滾回去。”
唐寅和王守仁等人,俱都一臉錯愕……
呀……這就是恩師的兒子,正卿小師弟了吧。
方正卿眼圈都紅了。
明明是放假來著。
他眼角淚水要流出來,一臉委屈的看著方繼藩:“我也要走,我要走,我放假了,我隨朱師兄回家去,我要跟他走。”
方繼藩作勢要打他屁股。
方正卿便嗷嗷叫。
王守仁等人見狀,忙是上前,將方正卿奪下來:“恩師,他還是個孩子啊……”
這話……聽著耳熟。
好像聽哪個家夥說過。
唐寅扯住方繼藩的手:“恩師要打,就打學生們吧,正卿小師弟,還小,可彆打壞了。”
方正卿便躲在三人的身後,哭哭啼啼的道:“彆人都放假了,我沒有放假,他們避暑,我不能避暑……”
方繼藩背著手:“滾回去。”
方正卿一步三回頭,背著他及了後小腿的大書囊,回頭看著那些已蜂擁而去的同伴,哽咽哭泣,乖乖回了庭院。
方繼藩忍不住向天而歎:“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墮而也,無論什麼理由,都想揍這個小子啊。”
最後怒氣衝衝的看著隨時要拉著自己的三個弟子,方繼藩無可奈何:“再生幾個去,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裡。”
“……”
…………
來福抱著自己的孫少爺,上了馬車。
魏國公徐俌已至京師,就住在定國公府裡,這一次,他就是來找方繼藩算賬的。
不過聽說要放暑假,他才稍稍的忍耐。
無論怎麼說,再等等。
來福跟著徐俌打南京來了京師。
看到了自家的孫少爺徐鵬舉,頓時眼淚啪嗒的落下來,發出了哀嚎,接著將他抱緊,隨即,抱著孫少爺上了車。
馬車是四輪的,很高級。
是專門定製的版本,西山車輛製造作坊的第一批高級車,價格比尋常的車貴很多,九百九十九兩銀子,將孫少爺小心翼翼的在車裡一放,這沙發上,還有一根帶子,兩根帶子連起來,有一個扣子,一扣,據說這是安全帶,若是出了啥事,也可保證人在沙發上動彈不得,可保無恙。
據說這是因為那一次陛下嘗試了‘超速’之後,方繼藩得到了啟發,他始終將貴人的生命,放在了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