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腳,實在是猝不及防。
殿中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
“啊……呀……”嚴侍讀突覺得自己的心口,竟有一種悶痛,而後,整個人直接被踹翻,他猛地咳嗽,卻好像岔氣一般,麵猛地紅了,一口血噴出來。
“陛下……”
許多人驚呆了。
滿殿的群臣,一個個痛心疾首的拜倒。
一向好脾氣的弘治皇帝……今日……竟是踹了大臣。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啊。
今日……陛下這是怎麼了。
畢竟,嚴侍讀方才雖是呱噪了一些,可至少……總不能因為他仗義執言,陛下就痛毆他吧。
一個個人慘然落淚,竟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他們拜倒:“陛下息怒。”
嚴侍讀隻覺得,自己好似一下子,隻剩下了半口氣,他拚命的咳嗽,見了自己身下從口裡噴出來的一灘水,嚇了一跳,又發出啊呀的聲音,似乎因為受了奇恥大辱,心理上無法接受。
弘治皇帝死死的瞪著嚴侍讀。
方才,他的嬉笑和‘仗義執言’,現在回過頭來看,卻是猶如利刃一般,狠狠的在紮王文玉的心窩子。
王文玉是什麼人,是國士,你是什麼東西。
這口惡氣,朕給王文玉出了。
隻是……
弘治皇帝冷漠的四顧四周,似乎也覺得,自己方才過於魯莽,朕今日怎麼了,竟是動了這麼大的氣。
見百官惶惶然的樣子,弘治皇帝卻是輕描淡寫的拂袖,而後道:“嚴卿家膽大包天,方才竟說朕非人,諸卿,可都聽說過了,誹謗君上,此為不忠,該當何罪?”
噗……
嚴侍讀一口老血,又噴出來,他忙道:“臣……臣冤枉啊……臣說的是……說的是……”
他本想解釋,自己明明說的是……陛下仁德,非人所能及,這咋就是陛下非人了呢。
可他話還沒完,便聽朱厚照怒吼:“你竟侮辱父皇,我和你拚了!”
方繼藩:“……”
方繼藩是個善良的人,他實在想不到,陛下也有不要逼臉的時候,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栽贓陷害,真的好嘛?還是我們老方家實在……我們老方家,都是就揍你,咋地?
弘治皇帝額上青筋曝出,狠狠的瞪了那嚴侍讀一眼,旋身:“卿無君無父,自行了斷吧。”
嚴侍讀萬萬料不到,被人扣上了一個無君無父的帽子。
以往,可都是他給人扣帽子的。
他臉色慘然,老淚縱橫,想說點什麼,弘治皇帝已是拂袖,又道:“科學院雞鳴狗盜,是誰說的?”
奉天殿內,宛如窒息了一般。
弘治皇帝咬牙道:“再有此等流言,朕決不輕饒。朕若是放任此等流言,便是令王文玉這樣的國士寒心,更是將數十萬軍民百姓,置於何地?”
弘治皇帝似乎氣消了。
心裡舒暢了起來。
終究,他先是人,才是一個皇帝,人還是喜歡聽人稱頌的。
想到無數人稱頌自己,且都發自肺腑,這可比文武百官們的聖明,要動聽無數倍。
他呼出一口氣,目光落在了朱厚照的身上。
弘治皇帝歎道:“太子和都尉方繼藩舉薦賢能,他們二人年紀輕輕,竟有如此的識人之明,這是朕極欣慰的事,舉賢用能,這是儲君必備的才能,科學院上下諸官,尤其是這王文玉,乃太子和方卿家極力舉薦,可見……他們的眼光,比朕好。朕有時,也不如他們啊。”
朱厚照笑吟吟的道:“父皇,兒臣慚愧的很,王文玉……隻是科學院裡,最不起眼的一個。他能獲父皇賞識……兒臣……兒臣……”
朱厚照看了方繼藩一眼。
方繼藩心裡暗暗鄙視他,又學我說話。
偏偏,還學的不像。
方繼藩接口道:“兒臣與太子,仰慕聖恩,三生有幸。”
弘治皇帝心頭,卻依舊還在震撼。
科學二字,實是妙用無窮。
就王文玉這麼一個,在彆人眼裡,不過是涉獵雜家的人,竟可以改變數十萬人的命運。
這背後,潛藏著多麼可怕的力量。
四書五經之中,總是說仁政,那麼……用自己的所長,救民於水火之中,又何嘗,不是仁政呢。
弘治皇帝一臉失望的看向百官。
心裡……似乎已有了定奪:“王文玉,立大功,升侍讀學士,此後,所有的票擬、奏疏,都需抄錄一份,要領科學院過目,倘若其有什麼建言,可立即送到朕的麵前來,朕再定奪。”
弘治皇帝繼續道:“不隻如此,科學院還需派員,駐內閣,為內閣學士參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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