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紀繡年請了一天假,帶紀安揚去醫院複診。
穿著白大褂的老醫生笑容溫和:“沒事了,手術很順利, 孩子身體底子不錯,恢複的很好。”
“那以後…”
“以後應該也沒有大的問題了。按時吃藥, 規律作息, 清淡飲食,對了,還有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悅,這個年紀的孩子嘛, 有朝氣一點, 開心點。”
“謝謝汪醫生, ”紀繡年猶豫著問, “以後應該也不需要再做手術了吧?”
“是的, 定期來複查就可以了,一年一次。”
紀繡年咬住嘴唇,又鬆開,終於展露笑顏。
一向情緒少見起伏的人,此刻眼圈發紅,唇角卻含著笑,沒多的話,隻碎碎地說:“謝謝…謝謝…”
汪醫生擺了擺手:“沒事, 小夥子,你先去把這次開的藥交錢,我跟你媽媽聊聊生活細節問題。”
紀安揚沉默著沒說話, 眼睛裡隱約有淚光, 此刻站起來給醫生鞠了個躬, 才轉身開門出去。
“汪醫生,還有什麼注意事項,您說,我記下來。”
“嗯,這個先不著急,我有件彆的事情要請問你。”
“好,您請說。”
“其實這次手術這麼順利,是因為我以前做過類似的手術。那一例病症跟你家小孩的情況很相似,他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兒子。我很好奇,這種病症在生理學上來說是遺傳為主,怎麼兩個陌生人之間會出現這麼高的相似性。”
“您想知道什麼呢,方便說的更清楚一些嗎?”
“不好意思,”汪醫生歉意地一笑,“我最近在寫一篇論文,跟這個問題有關係,就想問一問,你們家族有相關遺傳病史嗎?比如孩子的父母、祖父母有沒有類似的情況?”
“母親這邊沒有,”紀繡年想了下,“另一邊我不是特彆清楚,抱歉。”
“哦,沒事沒事,是我該說抱歉…”
汪醫生隱約想起來,郝書遊跟他說過,這個做手術的孩子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從小就沒有爸爸。他剛剛問的問題有些冒犯了。
紀繡年搖頭:“沒事,您醉心科研事業,我很理解也很敬佩。真的很抱歉,我沒辦法給您提供更詳細的信息了。”
汪醫生跳過這個話題:“謝謝你的理解。好了,我們來聊聊小紀同學術後恢複期的其他注意事項吧。首先…”
大約聊了十分鐘,紀安揚交完繳費單回來,紀繡年站起來再次道謝:“汪醫生,非常感謝您。”
汪醫生笑眯眯地拍了拍紀安揚的肩膀:“沒事,不客氣,小家夥,你還年輕,以後路還長,彆天天愁眉苦臉的。”
紀安揚似笑又像哭般的彎起唇角,認真地說:“謝謝醫生,我一定會改的。”
送走他們,汪醫生坐下來,給郝書遊打了個電話:“書遊,你朋友家小孩的手術做的很成功,可算沒辜負你和周琅的信任啊。”
郝書遊那邊很嘈雜:“成功就好啊,謝啦老汪,改天我叫上我師妹,請你吃頓飯。”
汪醫生笑:“成,改天宰你一頓,還有周琅那丫頭,前不久我頸椎病複發,要不是看在欠她一份人情的份上,我真不一定會親自操刀。不過這次也托你們的福,這次病例挺有意思的。”
“你真是科研狂魔。我這邊忙,先掛了啊。”
“成,有空再聯係。”
汪醫生剛掛電話,正準備叫下一個病人,沒想到又有一個電話打進來。
“喂,小段啊?”
“汪伯伯,最近頸椎病好點了嗎,上次我托人帶給你的枕頭還好用嗎?”
“好用好用。找伯伯什麼事啊?”
“沒事,您之前不是跟我說定期複查嗎,也有兩年了,我想著…”
“對對對,瞧我都忙忘了,你來吧,伯伯給你複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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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江蔚站在路邊,招了招手:“小年,這邊。”
紀繡年很意外:“大哥,你怎麼來了?”
“路過,”江蔚一把攬住紀安揚,“安揚沒事吧?”
“沒事,醫生說恢複的很好,現在隻要按時吃藥,定期複查就可以了。”
“那就好那就好,”江蔚笑出一口白牙,格外燦爛,“走,上舅舅家去,今天我下廚,給安揚做點好吃的。”
“大哥,你今天不上班?”
“上…不上,快點,先上車再說。”
紀繡年總感覺江蔚怪怪的,但沒多問,直到車在一家餐廳外停下,她才有所察覺般地看過去:“你安排什麼了?”
江蔚攤攤手:“可不能怪我這麼著急,是安揚說的,他說你難得請假,今天有空跟人吃飯。”
“跟誰吃飯?”
“我一個戰友的堂弟。上次我想了,我戰友他們跟我一樣,都顧不上家,這次找的就是明川本市人,現在在企業裡工作,他姓肖,已經到了,你快進去吧。”
紀繡年哭笑不得:“大哥,安揚,你們這是逼著我相親嗎?也不提前跟我說一下,先斬後奏?”
江蔚苦著臉,眼眸裡是掩不住的關切:“你就去見一次吧,就一次行嗎?當大哥求你了。”
紀安揚低下頭:“媽我錯了,是我給舅舅出的主意。”
紀繡年一向不對家人發脾氣,她控製好自己的情緒:“行,我去見一麵,你們先回家吧。”
等會她直接跟人道了歉就走,也就耽誤十分鐘。
江蔚大喜:“你肯答應就好,快去快去。要不要我們在這等你?”
“不用,”紀繡年下了車,從車窗外對他們揮了揮手,“安揚要好好吃飯,外麵的飯也不乾淨,你們快回去吧。”
“好,好,那我們先走了。”
“媽,你不用著急回來。”
“我晚上有事,回不來太早,”紀繡年想起一件事,“今天是一位老師的八十大壽,等會我要去她家。晚點我去舅舅家接你。”
“好,我在舅舅家看書,不著急的。”
紀繡年交代了好幾句,才進餐廳。
那位肖先生就坐在窗邊,留下一個穿淺灰色西裝的背影。
紀繡年走過去:“抱歉,肖先生,我遲到…肖震?”
灰西裝男人也愣住,眼睛一亮,驚喜地說:“紀繡年?”
“怎麼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出這個問題,而後相視一笑,還能是為什麼…不都是被家裡逼著來相親的唄。
肖震把菜單推給她:“看看,你想吃什麼就點。”
紀繡年也沒想到會遇到大學同學,也不好直接就走,看了看菜單,隨意點了兩個菜:“我點好了,你看看你想吃什麼。”
肖震笑著接過去,也勾了兩個菜,給她倒了杯溫水:“你前幾年在國外吧,怎麼突然回來了?”
“不是突然,我回來有兩三年了。”
“哦…也是,你都不在老同學群裡冒泡,搞得我們都以為你還在國外。”
“你呢,不是在南方做生意,什麼時候回明川的?”
“離婚了。今年年初回來的,家裡父母歲數大了,跳槽回來,好照顧老人。”
紀繡年沒問他關於離婚的事情,正好上菜了,她笑著說:“可以開動了嗎?我有點餓了。”
肖震正期待著她往下問,努力掩住失望:“吃吧,彆客氣。”
一頓飯吃的很安靜。
紀繡年用餐時十分斯文秀氣,坐姿優雅,肩頸端正,腰背挺直,幾乎不發出一點聲音。
有好多次,肖震想問一問她的近況,可一見她溫柔典雅如往昔,便猶豫著沒敢打破這種安靜的氛圍。
就跟以前一樣,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他心甘情願地把她奉上自己心中的神壇,從未表達過自己的情愫,永遠隻敢遠觀而不敢靠近。
吃完飯,紀繡年站起來:“我得先走了,趙老師過生日,我去看看她。”
肖震一喜:“巧了,我也要去看趙老師,你開車了嗎,一起過去吧?”
“可是,我準備的禮物還在家裡。”
“沒事,我順便送你去取一下,這裡不好打車的。都是同學,你這麼客氣做什麼?”
紀繡年也擔心太生疏會傷了麵子上的和氣:“那好吧,麻煩你了,剛好也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