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大樓既已落成, 郝書遊開始全力推動舉辦學生畫展的進程。
寧大藝院在國內的知名度很高,奈何校內領導不夠重視,一直申不到經費,也很難做大的動作。這次樂恒集團捐贈後, 由周琅牽線搭橋聯係到段嘉如, 這件事才真正提上議程。
早會上, 紀繡年發表自己的意見。
譬如除了征集應屆畢業生的畫作外, 還可以邀請以前的畢業生參展,尤其是寧大藝院走出去不少優秀校友,還可以進行名家邀約。
但這個提議剛提出來, 就被孟小穎反對了:“紀老師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我們一直是隻給畢業生做畫展的,審核作品、布置展廳這些都要花費很多的人力物力,現在你還要邀請以前的…”
她把話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意思倒是很簡單:這是樂恒集團讚助的資金,這麼大手大腳的花下去,真當是你自己的錢啊。
紀繡年聽完她的反駁, 神色平靜:“我隻提出我的想法和建議,謝謝大家討論。”
郝書遊心裡也早就有了想法, 但他沒有開口提,反而先問周琅的意思:“你怎麼看?”
周琅點頭:“既然已經辦了, 那就辦的好一點吧。”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讚同紀繡年的一係列提議了!
孟小穎臉色有些難看。
可畢竟錢是周琅的,她想怎麼花,那就怎麼花,完全沒問題。
方尋憋不住笑, 靠近岑瑤耳邊說:“我就知道周院長肯定會支持紀老師的。”
岑瑤疑惑:“嗯, 為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吧, 這叫掌心寵愛!捧在掌心,任你折騰!”
“你是不是霸總又看多了?”
“…我沒有啦!”
岑瑤被她說的哭笑不得:“你可閉嘴吧你。再這麼下去,我都要被你洗腦了。”
方尋抱著她手臂搖了搖,嬌憨可愛:“那也挺好啊,你跟我一起嘛。”
岑瑤坐的端正筆直,被她搖的有點慌。
“噓,彆說小話了。”
“好吧。”
幸好兩人就坐在旁邊,資曆不夠,也沒有人注意。
孟小穎臉色不太好看:“我還有個想法…”
她條分縷析地說了一堆,郝書遊評價幾句後又問周琅:“周琅,你怎麼看?”
周琅頭都沒抬:“紀教授看著辦吧,反正是紀教授和方回教授統籌,等他回國了,你們自己討論。“
孟小穎:“我…”
周琅朝她笑了下,早就知道她看紀繡年不爽,天天沒事找事:“紀教授新任副院長,方回老師是業內大牛,這次畫展由這兩位老師負責,論資曆和能力,我都很放心。孟老師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孟小穎:“……當然放心。”
周琅:“那最好了。”
真是…怎麼這些人總是要跟紀繡年過不去。
乾脆讓她踩在自己肩上,把她舉高點得了,免得天天遇到這些煩心事。
紀繡年低著頭,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
一條新短信彈出來:“媽,我到了。”
是紀安揚發過來的短信。他有時來寧大圖書館拿她的卡借書,會到她辦公室等她。
紀繡年站起來,沒想到周琅立刻抬眼看她,紀繡年沒來由地被那一眼看的一震,停了幾秒才往外走。
周琅下意識往外瞥了一眼
她這是要去見誰?
紀繡年走到辦公室外,看到安揚拿了本書在看:“等很久了?”
“嗯,剛到。”
“那你等我一會,我跟你一起過去。”
紀繡年拿鑰匙開門,想了下才說:“安揚,這裡現在不是我一個人的辦公室,我的…同事也會過來,你就坐在我的椅子上就好了。”
紀安揚點了下頭:“我知道了,不會亂碰彆人的東西的。”
“我現在還不能走,你進去等一會。”
紀安揚點頭:“我在這裡等,不要讓彆人等你。”
紀繡年交代他幾句就往回走,卻莫名有些不放心地回看了好幾眼。
她進會議室沒多久,會就開完了,周琅跟郝書遊聊事,走的很慢,本來就隻是閒聊,站在走廊窗邊往下看,正好看見紀繡年下樓,旁邊還有個歲數不大的男生。
郝書遊尚未注意到,周琅卻眼尖的盯著背影看,很快認出了那是紀安揚。
周琅有些意外,看了許久,才低下頭笑了笑。
紀繡年肯定不知道,自己早就見過安揚了。
“對了師兄,”周琅想起一件事,“我有個朋友開了一家溫泉山莊,問我要不要去,有興趣嗎,下個月,我請整個學院的老師過去玩?”
寧大藝院的福利待遇非常好,每年寒暑假安排兩次出國旅遊,學期中旬也會安排一次小的活動。十一月明川的天氣已經轉冷,深秋泡溫泉再合適不過。
郝書遊前幾天正在規劃這件事,沒想到周琅給他解決了這個難題,他有些猶豫:“你朋友?你要花錢嗎?”
“你想替我省錢啊,師兄?”
“也不是,我就是感覺你最近投入太多時間和精力在我們這邊了。本來隻說你掛個名,現在你一周都要過來兩三次。”
“哦,沒事,”周琅,“我不在意。”
“你不要為了師兄的麵子,自己犯傻。”
“那我可沒有,你可沒那麼大麵子,彆想多啦。”
周琅繼續剛才的話題:“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安排一下,十一月學院老師集體去溫泉山莊,到時候我會讓樂城提前告訴岑瑤。不過,我還有一個請求。”
郝書遊笑眯眯地看著她:“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我這麼費心安排,希望所有老師都會到。”
“這個倒是不難。”
“嗯,還有,不要對外說是我安排的,免得彆人說我是給朋友打廣告。”
“知道了。”
見郝書遊答應了,周琅心情很好:“那這麼說定啦,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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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家在城郊有棟三層的彆墅,環境優美,整潔僻靜。
紀繡年有一段時間沒回家了,阿姨給她開門:“紀小姐,您父親在書房,老先生在樓上陽台曬太陽。”
紀繡年是帶著安揚回來看爺爺的。
她跟父親的關係早就結了冰,工作後就搬出去單住,很少回家。
樓梯上很快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紀長宏戴一副銀框眼鏡,頭發整齊的往後梳著,眼神鋒銳,他身姿挺拔,西裝上一絲褶皺都無,右手提著公文包,大步下了樓梯。
紀繡年淡淡的:“爸。”
紀長宏嗯了聲,目光掃向紀繡年:“你還知道回來。”
他語氣不佳,才一開口,紀繡年臉色就冷了:“確實不想回來吵架。”
紀長宏係領帶的動作一頓:“但凡你要是多聽我幾句,現在也不會這樣。”
紀繡年抿了抿唇角,透著一種冷淡的譏誚:“聽你說什麼?相親?政治聯姻?”
紀長宏冷哼一聲:“你自己都清楚,該做什麼選擇。”
紀繡年絲毫不退讓地直視著他:“我不清楚。”
他往外走,經過紀繡年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彆的先不說了。但是她都結婚了,你該不該往人家麵前湊,你心裡也該知道。”
周琅一回國,給寧大捐贈教學樓,這麼大的動靜,他當然知道。
他知道的不僅這麼多,甚至知道周氏和段氏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畢竟周琅和段嘉如的婚禮,還是他讓人帶著紀繡年過去的。
總之,他希望自己的女兒知道,也彆再為那個人跟他過不去了。
很快,大門打開,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紀老先生站在樓梯拐角處,輕輕歎了一口氣:“年年,你何必這麼寸步不讓呢。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爸也沒有再做過什麼強硬的事,對不對?下一次,你們父女好好聊一聊。”
紀繡年搖搖頭,不說話了。
老先生看她這樣,就知道她其實聽不進去他的話…也難怪,紀家的人一個比一個犟的慌,他早就習慣了。
說起來…這孩子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離經叛道的呢,同性戀愛,未婚養子…看起來這麼安靜內斂的人,固執起來簡直能把人嚇死。
“爺爺剛剛做完手術,恢複的怎麼樣?”
“嗯,還行。”
“安揚那孩子呢?”
“在車上,沒下來。我叫他過來。”
她不想讓紀安揚看紀長宏的臉色,也問過紀安揚的意見,正巧他也不想見到他,乾脆就在車上等。
“算了,下次見吧。有的事情,也彆讓孩子聽了。”
老先生是退休的文學教授,一身書生氣,眼神依舊清明:“年年,爺爺隻希望咱們這個家好好的,你奶奶走的時候我也答應她了,要好好照看你,也要管住你爸爸。”
紀繡年笑意有些苦澀:“他…自大固執,您能管得了嗎?”
老先生歎了一口氣。
兒子剛愎自用,可這孩子何嘗不是內裡剛韌,對自己不知道多狠心…當年把她關在家裡不讓她走,她站在陽台上說跳就跳,腿骨折了還恨恨地盯著她爸,說爬都要爬過去,如果不是後來在病床上躺了兩年…
後來她好起來了,人卻沒以前愛笑了。
好好的一個家也就這麼散了。
紀繡年給他倒了杯茶:“您彆想太多了,您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老人抿了口茶,權衡再三終究說:“你爸爸跟我說了,周家那個小丫頭回來了。你放心吧,要是他再想做什麼,這次我一定攔著他,也會告訴你。”
紀繡年垂下眼睫:“我知道了,謝謝您。”
“還有…”老人有些猶豫,“你最近身體還好吧,有吃藥嗎?”
“一切都好。”
“嗯,你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現在不比年輕的時候了,千萬彆折騰自己,規律生活,保持心情平和,彆天天大起大落的。”
“我知道的,您放心。”
兩人說話間,門鈴響了。
阿姨過去開門,見到是紀長宏的秘書,早就習以為常:“宋先生。”
老先生顯然也認識他:“小宋,你爸秘書。”
紀繡年笑了笑:“我們見過,宋秘書。”
小宋笑了笑:“兩位下午好,我來幫紀先生拿一份文件。”
紀繡年點頭:“嗯,你去吧,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