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1 / 2)

一眼萬年 孤海寸光 10210 字 10個月前

一覺醒來, 低燒已經退了。

正好趕上清明假期,也不用上班,紀繡年決定去江家把安揚接回來。

江家老宅的院子裡傳來沙袋搬起又放下的聲音, 她推開門,毫無意外地看見江蔚正盯著兩個少年做體能訓練。

聽見聲音, 江蔚轉過來:“年年, 怎麼這麼早過來啦?”

紀繡年看著安揚的背影:“怕這孩子又胡思亂想的,來接他回去。”

江蔚笑眯眯地:“這狗東西就是閒得慌, 給我揍一頓就好了。”

紀安揚聽見他們對話的聲音, 等做完規定的體能鍛煉項目才過來,他以前身體不好, 也很少鍛煉, 氣質偏向文弱, 現在被江蔚錘煉許久, 那種沉鬱的氣息陡然散儘。

“您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回家。”

紀安揚低下頭:“那個…我覺得您需要獨立的生活空間。”

“你不會是我的負擔的, 安揚,這一點我跟你說過。”

“我知道的, ”少年看著她, 眼睛裡終於散去了那些擰巴的情緒, 明亮而坦蕩,“這是我的選擇。我跟我爸聊過, 他沒有對不起我媽媽,所以我想回去了。”

江蔚眉毛一豎,瞬時想挽起袖子揍他。

紀繡年伸手攔住他:“大哥, 聽安揚說說為什麼吧。”

紀安揚深吸一口氣, 把這段時間想好的話一一說出來。

那是一個周末, 也是母親的生日,段嘉亦來找他,兩個人逃離似的,從明川自駕到國境以南,那是段嘉亦第一次遇見他母親的地方。

少年看著陌生的父親酒醉大哭,說他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妻子的事情,隻是那時候他們都太年輕,也太驕傲了,誰都不肯解釋,誰也不肯低頭。

本來以為還會再有機會的,可誰知道,再見麵,已經在醫院,已經晚了。

在寂靜的河灘上,少年拍了拍那個痛哭的男人,一向風度翩翩,精心打扮的翩翩公子,那一刻哭的像隻沒了家的大狗。

他終於問出那個問題:為什麼不喜歡我。

段嘉亦說,那是我跟你媽媽吵架時說的氣話。當時她不肯聽我解釋,於是他也懶得解釋了。直到前妻去世,他悲傷後悔之下未能顧及他,再後來,他不敢再麵對這個兒子,因他問心有愧。

這個答案讓人啼笑皆非。

可紀安揚想了想,那是真的。

他終於跟親生父親和解。

也選擇了跟自己和解。

原來他不是在厭惡中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原來他的父母彼此相愛,原來一切隻是年少輕狂和驕傲的戲弄,原來他也是活在愛中的。

紀繡年聽他說完,抬起手摸了摸他發頂,再順著臉頰輪廓往下,到平整有力的肩頭,拍了拍,笑意深深:“你長大了。安揚,我很高興,沒有愧對你媽媽的托付。”

紀安揚眼圈微紅:“我也很高興…”

“真的做好準備要回段家了?”

“也不算回去…我爸想帶著我搬出去住。而且我已經高一了,再過兩年,就要去彆的城市讀大學,可以學會一個人生活了。您同意嗎?”

安揚說話時終於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蓬勃朝氣,眼中寫著對未來的向往。

紀繡年幫他把襯衫衣領壓平了:“今天剛好有空,我去見見你父親吧。”

她要跟段嘉亦談完,才能做出決定。

前兩次送紀安揚過來,紀繡年都沒進段家的大門,段嘉亦接到電話後提前等待,邀請她進去:“紀教授真不進去坐坐嗎?”

紀繡年矜斂地搖頭:“就在這裡吧。”

兩人正在門口說著話,沒想到門開了,一個女人被推了出來,伴著一包行李,重重地扔到地上,有個婦人啐了一口:“呸,小三的孩子,滾吧。”

紀繡年愣了下。

竟然還是熟人。

段嘉如被推到地上,大喊大叫:“你們!段成你個老東西就看著你老婆趕我走嗎!當時段氏缺乏技術支持也不看看是誰想的辦法…現在就扔掉我了?!”

她叫嚷著撲過去撞門,頭發散亂,形容瘋癲。

段嘉亦搖了搖頭:“見笑了。她是我大伯的私生女,好不容易想方設法把我大伯的女兒趕下去了,現在,被趕出家門了。”

紀繡年有些疑惑:“她好像情緒有點過於激烈了…”

“沒人對她做什麼。隻是凍結她的資產,她曾經靠著不正當的手段一步登天,總想搶走彆人的東西,虛榮刻薄又惡毒…現在一切歸零,自食惡果,她心理承受不了,腦子有點不正常罷了。”

“她自己毀了自己的人生。”

紀繡年遙遙地看著她,輕聲說。

她的眼中並沒有厭惡,隻是平靜,甚至有淡淡的悲憫。

段嘉亦點頭:“是啊。”

正好段嘉如回過頭,看見她,表情瞬間扭曲可怖:“姓紀的,你來乾嘛!你來看我的笑話?!!”

段嘉亦說了聲抱歉,讓保安將她趕走。

紀繡年沒什麼情緒反應,等他回來繼續聊安揚的事情。

聽完段嘉亦的想法,紀繡年跟他達成共識,同意他帶著安揚搬出去住,但安揚暫時不改回去姓段,在他成年之前,他的撫養權還是隻歸紀繡年。

此外,最近一段時間,安揚仍舊住在江蔚那裡,等段嘉亦跟家裡劃清界限,能給他一個簡單乾淨的成長環境,再同意他搬出去。

段嘉亦笑得無奈:“紀教授,你對我到底有多不放心呢?”

紀繡年笑了笑:“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安揚,他從小沒有父親,又失去母親。他應該被好好對待。”

段嘉亦笑意斂儘,神色嚴肅起來:“我知道了,感謝你這麼多年對安揚的照顧。”

“不客氣。應當的。我先回去了,安揚還在我大哥那裡。”

紀繡年不喜歡客套,拒絕了他送,叫了輛車離開。

她的目光飄落在半空中,總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空落。

曾經是責任將她拴在這人世間,逼著她刻意將往事遺忘,現在陡然失去了這份責任,好像驀然間失去了生存的根基,整個人輕飄飄的。

可手機在此時震了震。

是周琅的電話。

她戴上耳機:“琅琅…”

早上周琅確認她已經退燒就先去公司了,給她留了信息,說早餐還是熱的,記得吃。

“年年,在哪呢?”

“在車上,剛見了段嘉亦,聊了聊安揚的事情,安揚想跟他住。”

“你等會回家嗎?”

“去我大哥那邊。”

“地址發我,我來接你。”

紀繡年笑著說了聲嗯,掛了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那種空落的心情消失了,撥雲見日般的明朗起來。

她想起她,不自覺微笑起來。

她的前半生似乎總在為彆人而活,家庭約束、身體限製、責任和承擔,可後半生,她想…她應該可以為自己而活,不需要再為責任、約束所羈絆。有滿滿的愛,將她填滿。

快到江家的時候,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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