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南柯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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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儀低著頭,一時默然無語,連尤嬤嬤在她身後輕輕捅她都沒有察覺。
尤嬤嬤麵上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
容晚初看在眼裡,已經含笑道:“聽聞昭儀娘娘夜裡受了風寒,可請了太醫用了藥不曾?”
聲音低柔如冰下春水。
秦昭儀被她驚醒過來,下意識地挺了挺腰,道:“嬪妾多謝娘娘的關照。嬪妾身子骨孱弱,教娘娘笑話了。”
她說不清自己心裡的念頭,也已經忘了來的時候想好的那些開場白,隻是一股腦地道:“楊院正要替陛下掌脈案,多虧了陛下/身邊的陳公公,請了施太醫來,聽說一向是替太後娘娘看診的,果然極好的脈息,吃了一回藥就好受許多……”
語氣中有些若有若無的炫耀。
尤嬤嬤聽得冷汗都流了下來,連連地握著她臂上的披帛。
這熟悉的語調,倒是秦氏的作風。
昨兒夜裡皇帝出了意外,沒有給秦氏憑借承寵到她麵前放肆的資本,今日裡就尋個皇帝身邊大太監的名頭,也要來鳳池宮示一回威。
容晚初輕輕地咳了一聲,借著端起的茶杯遮掩了唇角的笑意。
她隻是始終沒有想通,秦氏何以從最初就對她抱著這樣的敵意?
她溫聲道:“如此本宮就放心了。”
秦昭儀說完了話,也從方才的情緒裡稍稍地冷靜了一回,感受到身後尤嬤嬤的焦心,沒有回頭,反而稍稍用力,將自己的披帛扯了回來,隨手彈了彈。
她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犯了錯,垂了垂眼,聲音也低了下來,變得客客氣氣的,仿佛前頭的話語裡藏著的刺都是旁人的錯覺,道:“貴妃娘娘莫要介意。嬪妾出身低微,不大懂得禮數,倘若說錯了什麼話,還請娘娘海涵。”
容晚初坐在椅子裡,沒有說話,目光淡淡的,麵上的笑容也似有還無。
秦昭儀垂著頭,道:“嬪妾這個性子,家父在家時就教訓了不止一回,今日裡果然惹惱了陛下,嬪妾這心裡實在是……”
就住了口。
說得沒頭沒尾、糊裡糊塗的。
容晚初含笑道:“昭儀妹妹說哪裡的話。陛下聖心如海,妹妹恩寵正隆,便有一時的口角,也不過人之常情。妹妹該放寬心才是。”
秦昭儀道:“陛下今日裡動了大氣,像是十分的著惱了。嬪妾惶恐得不行,思來想去,隻有來娘娘這裡,請娘娘稍稍地照拂嬪妾一二才是。”
容晚初淺淺地啜了口茶,眉梢就微微動了動。
秦昭儀說了這一會子話,茶水都冷了,在水麵上結出薄薄的一層浮沫。
她隨手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阿訥就提著燙好的砂壺,輕手輕腳地走上來替她換茶。
容晚初攏起了手,重新看向秦昭儀,道:“陛下昨夜龍體不安,今日生出些脾氣也是有的。昭儀妹妹是陛下的身邊人,更應該多想一想陛下的苦衷,不要隻念著自己的好歹。”
這話就有些重了。
她眼中也已經帶了些冷意,但略略垂著頭的秦昭儀一無所知。
秦昭儀歎了口氣,眼圈就稍稍泛起了紅,道:“貴妃娘娘教訓的是。您果然是宅心仁厚,嬪妾也已經曉得自己的無狀,隻是還請貴妃娘娘在陛下麵前替嬪妾美言一二,嬪妾往後再不敢了的。”
容晚初不由得有些膩煩。
她靜靜地道:“本宮這些時日要閉宮祈福,想必是見不到陛下的,多半幫不到昭儀妹妹了!”
秦昭儀沒有想到她說的這樣乾脆果決。
——難道她真的就不想承寵?
她有些驚愕地望著容晚初。
容晚初已經一手端起了茶杯,沒有送到嘴邊,隻在身前稍稍舉了舉。
竟是端茶送客了。
秦昭儀有些倉皇地站起身。
一天之間兩次被掃地出門,她有些難以接受似的,喘了兩口氣,才勉強地沉著聲道:“貴妃娘娘貴人事忙,嬪妾就不多叨擾了。”
阿訥麵上掛著笑容,這一回卻沒有親自動身,隻是叫了個廳下聽候使喚的宮人來:“送昭儀娘娘出門。”
冷淡之意儼然可見。
秦昭儀略停了停腳,沒有多說什麼,跟著那宮人就往外去了。
就隱約地聽見身後那大宮女的聲音帶著笑似的,向人吩咐道:“這個杯子砸了罷,連一套剩下的三個也都摔了,免得不小心再拿到娘娘跟前來了。”
秦昭儀不由得咬緊了牙,頰上的肉都繃得痛了。
一行人出宮門的時候,正與阿敏走了個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