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婦才在犯婦的妝匣裡頭發現了她留下來的字條!”
甄漪瀾說到這裡,喉間已近於沙啞,有了些杜鵑泣血的哀痛之意,她從衣袖裡摸索著,抽/出一截薄薄的絲絹來,侍奉在一旁的素娥就有眼色地靠上前接了過來,放在托盤裡,呈到殷長闌的桌邊。
殷長闌並沒有接,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甄漪瀾重新磕了個頭,就著伏在地上的姿勢,森冷而低啞地道:“瑪瑙在犯婦身邊服侍多年,情誼深厚。犯婦也知道瑪瑙欺君、弑君,罪無可赦。但她不過是甄閔夷掌中的一柄刀,欺君罔上的元凶猶然在朝中逍遙,陛下,家父一生忠直不阿,犯婦幼承庭訓,學的也是忠君體國、人倫正道,懇請陛下將此事徹查到底,還一個海清河晏,天日昭昭……”
說的冠冕堂皇的。
殷長闌微微地笑了笑。
他頷首道:“朕知道了!”
還是那副不動聲色、漫不經心的語氣和態度。
甄漪瀾心中空落落的,回想自己方才說的話,驚覺有許多在心裡盤算了許久的話忘了說,說出來的也顛三倒四、語無倫次的,把原本想得好好的話衝得七零八落。
她不由得皺起了眉,生出無端的懊惱來。
此消彼長,殷長闌不按常理出牌,態度這樣的隨意,就把她的計劃破壞得亂糟糟的,而她的話說多說少的,失了先機,又錯了後著,就更氣弱了。
她有心要再說幾句、描補一二,殷長闌卻打斷了她的話,道:“賢妃且安心。天網恢恢,雖疏不失。”
他看著甄漪瀾伏在地上微微頓住的身形,若有所指地道:“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朕心亦然!”
甄漪瀾稍稍地安下了心。
隨即生出一種心事被看了個通透的涼意。
她按捺住了心裡的念頭,在心裡安撫自己:“總比碰上一個當真聽不懂話,單憑運氣莽出來的蠢貨皇帝好些!”
殷長闌端起了茶,道:“請賢妃娘娘回宮。”
一旁的素娥就恭敬地屈了膝,應了聲“是”,走近來扶著甄漪瀾起身。
磚地滲入骨髓裡的冰冷和久跪的麻木讓甄漪瀾幾乎是被侍女架著站了起來,旁邊的宮人井然有序地靠近了,甄漪瀾毫無還手之力地被半攙半拖著退出了門。
邁過殿門口高高的朱紅色門檻的時候,她聽到身後的大殿中,依約有人語氣疑惑地說話:“甄大人怎麼會覺得,十二殿下的身體比從前康健了?”
是一把清冽而澄淨的少女嗓音,像條潺/潺的小溪似的,寧謐地流過她的耳邊。
甄漪瀾如遭雷殛。
殿中怎麼會還有另一個人?
容晚初,不是在鄭太後的寧壽宮裡嗎?
她怎麼會又出現在這裡?
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自己卑微地跪在殷長闌麵前的樣子、說的那些低三下四的話,她都一一地聽見了嗎?
甄漪瀾奮力地扭過頭去。
一旁的侍女素娥卻扶住了她的肩,手勢輕柔又不容抗拒地帶著她轉下了石階,曲廊飛翹的簷角擋住了視線,隻有男人低沉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飄出一兩聲:“……謠言……手這樣冷……暖爐……”
容晚初被李盈急匆匆地從寧壽宮請了回來,就被殷長闌安置在了西側殿的立屏後頭,聽著甄漪瀾說了這半晌的話。
有些事猜測是一回事,聽見有個人以另一種口吻重新述說一遍,又是另外一種心態。
容晚初聽得入了神,連手爐失了火氣都沒有留意。
殷長闌把她的手扣在掌心裡捂了捂,道:“一點也不肯經心。”
容晚初有些赧然地爭辯道:“屋子裡熱。”
她心思還在甄漪瀾說的話上,就微微地皺著眉,仰頭看著殷長闌。
她神色間全是擔憂和關切,目光澄明,一雙杏子似的大眼睛裡水光柔柔的,讓殷長闌隻是看著,心裡就不由得跳了起來。
口舌都有些微微的乾燥。
他舔/了舔嘴角,不由得稍稍地認同了女孩兒剛才說“屋子裡熱”的話,仿佛口角都失去了水分,而仰著頭看著他的小姑娘,唇/瓣像是春日裡的花兒似的,糯粉色的一截舌尖若隱若現,又像是在花蕊裡藏了一口甘甜的井泉,引誘著饑渴的行人溺斃其中。
殷長闌難以克製地垂下頭去。
火熱的鼻息撲滿了容晚初的臉頰,男人霸道的唇/舌侵占了她的感官,女孩兒微微有些無措地睜大了眼,溫熱寬厚的手掌就撫上了她的後頸。
男人的力道溫柔,扶在頸後酥/麻麻的,讓她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
白日的天光透過薄薄的眼瞼,瞳珠和羽睫都不安地顫抖著,托著後頸的手微微地用了力氣,搭在腰間的手臂也越扣越緊,男人像是不滿足於這一刻的唇齒相偎,而想要把懷中的小姑娘揉進自己的骨血裡去。
容晚初喉間發出破碎的低吟,還沒有泄進空氣裡,就被男人吞咽下去。
她在迷迷糊糊的失神之間記起掛在心頭的事,忍不住扶著他的肩,低聲道:“你的傷……”
回應她的是更加凶厲的掠奪,鼻腔中的空氣都漸漸稀薄下去,奪走她氣息的男人似乎終於發了慈悲,稍稍地向後退開了一點,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她聽見他似乎低柔地笑了一聲。
容晚初顧不上說話,隻能大口大口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