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鑾儀衛在城北偏西處有一塊操練駐地,並不是所有鑾儀衛都能進宮打卡上班,有資格進宮的,得正五品千戶往上。
往下的副千戶百戶等隻有在帝後外出巡遊時才有資格近身,平日都在駐地操練。
南若如今隻是一個從七品小旗,自得遵守部門規章,到駐地接受培訓。
京城規矩文官坐轎武官騎馬,有了官職,南若就不便再坐馬車,除非出城或者外出,便叫門房牽馬來,一路騎馬到了城北。
如今騎馬對他來說已經不成問題,甚至還有點享受策馬的樂趣,隻是在城中需得小心駕駛注意速度,雖說沒有交警貼罰單,可有禦史台發彈劾信。
聽說禦史台專設有一門下線,每天蹲在京城主乾道,就觀察看誰縱馬。
南若覺得若拿娛樂圈類比,官員是明星的話,禦史台就是狗仔,天天長/槍/短/炮盯著想搞大新聞。
區彆在於明星被爆頂多退圈,官員可能會丟掉性命,還不止本人,牽連全家全族的那種。
唔,好像這麼類比有點不太妥,但這是他最熟悉的圈子,最易理解。
南若提醒自己謹慎再謹慎,他現在相當於剛火起來的當紅流量,禦史台N雙眼睛盯著他等他犯錯呢。
到了駐地門口,他停馬下來,正要詢問門口的守衛馬交給誰,一旁竄出三個少年來。
“你是今日來報道的小旗?”
說話的是個身強體壯的高個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笑容可掬,不待南若回答,衝身邊的矮瘦少年道:“去,將小旗的馬牽去馬廄。”
轉臉笑嗬嗬湊過來:“小旗莫慌,我們是來給你帶路的,隻管跟我們走就是。”
南若挑了下眉,將韁繩遞出去:“好。”
“小旗這邊來。”少年主動帶路,邊走邊介紹,“咱們鑾儀衛人少,駐地比隔壁步軍駐所小些,跟京郊大營就更比不得了……”
南若慢悠悠踱步:“還不知你如何稱呼?”
少年笑容僵了下,道:“小旗喚我邵哥兒就成。”
“哪個shao?”南若含笑。
少年眉間掠過一抹不耐,商戶子就是商戶子,跟著走就是了,嘰嘰歪歪問那麼多做什麼。
正要應付過去,一旁冷不丁傳來一聲喝:“邵懷亭!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走過來兩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出聲高喝的比“邵哥兒”更高大健碩,濃眉英挺,虎著臉很有一番氣勢,隻是再開口叫南若險些掉了下巴。
“你個含鳥猢猻!淨做雜種事,有種你站著彆動,等老子過來扇你個diao臉!”
南若:……
“邵哥兒”二話不說拔腿就跑,身旁的小跟班也跟著撒腿狂奔。
青年哈哈大笑,而後衝南若走過來:“你就是南宮若穀?彆怕,我與你表叔王博是老相識,他早同我打過招呼,叫我關照你,方才來晚了一步,沒被嚇著吧?”
南若意外又驚喜。
旁邊稍文弱些的青年也笑道:“我姓徐,與你四舅母是同族,你四舅也托我幫忙看顧你一二。”
南若頓時心頭泛起融融暖意。
他一直覺得自己幸又不幸,不幸的是父母緣淡薄,不論前世還是如今,但幸運的,上天約莫給他補償,又為他開了一扇窗——親戚緣旺盛。
前世不論父親的親人還是母親的親人,都對他非常好,包括他們的伴侶和孩子,給予他的全是正麵的、美好的,雖然也會有矛盾,但親父子母子間都會吵架拌嘴,沒有才顯得見外。
如今穿越來,也有一堆親戚為他操心,儘管他們是給小若穀的,可他現在就是南宮若穀,承接這份善意的是他,這就夠了。
二人朝他做了自我介紹,健碩的叫魏績,字思遠,稍文弱些的叫徐世潔,字心泉。
“你可以叫我績哥,或者直接叫思遠。”魏思遠道,嘿嘿一笑,“或者隨你表叔王博,叫魏表叔也成。”
徐心泉道:“彆聽他的,他算什麼表叔。”說著咧嘴露出整齊的牙,“我與你舅母同族,與你四舅同輩,叫我舅舅就成。”
南若:“……”
叫當然是不可能叫的,一番說笑,定下稱字,兩人也是小旗,大家按同輩論,但因為南若還沒有字,兩人一致喚他穀哥兒。
行吧,南若認了,穀哥兒就穀哥兒,反正這裡也沒人知道另一個穀歌,哦,鄭皇後應該知道,也不知道她每次叫他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方才那人是?”南若問。
“你說邵懷亭。”魏思遠嗤笑一聲,“潑皮小人,不用搭理他……”
鑾儀衛是世職,大部分子承父弟承兄,除此之外便是給勳貴子弟恩蔭,這種恩蔭名額有些勳貴瞧不上,也有的是不願意來吃苦,會做情人送給彆人。
邵懷亭便是從廣德侯姻親餘家手裡得來的名額,他是餘家的遠親,往日沒少打著餘家和廣德侯的名號耀武揚威。
他在駐地當了三年新丁,本以為這次三年一考核能晉升小旗,卻不想廣德侯突然倒台,一下沒了靠山,恰好南若空降,他認為是南若頂了自己的名額,心生嫉恨,早早等在門口想給南若找點麻煩。
南若不免失笑,他設想了各種陰謀詭計,沒想到真相如此簡單,反襯得他有點小題大做。
魏思遠和徐心泉先帶他去報道,順道給他介紹即將麵見的直係上司。
“你與我排在一個總旗下。”魏思遠笑嗬嗬,“咱們總旗姓劉,極好說話,你不用怕,去他麵前走一趟就知。”
“小旗三日一訓,除此外基本閒著無事,哦,聖上若出行,咱們得跟著,這不,上月我們才從江南回來。”
絮絮叨叨到了營房,見了劉總旗果然很好說話,半點沒有為難人的意思,南若輕輕鬆鬆就拿到了腰牌文書等。
然後被魏思遠勾著脖子拉走。
“走,哥哥帶你逛逛駐地。”
鑾儀衛駐地還真像邵懷亭說的不大,操場隻容納百來人的樣子,營房也沒建太多,不過後頭挨著一座矮山,閒著沒事可以爬上去玩一玩。
南若該問就問,一趟逛下來,對鑾儀衛大體有了認知。
鑾儀衛雖是皇帝親衛,可本職隻是負責儀仗,在皇帝出行的時候舉舉傘蓋拿拿旗幟,直白點說就是靠臉和身材給禦駕撐個場麵,真正負責安保的是其它禁衛。
所以訓練不嚴,人數也不夠,像其它禁衛小旗手下有十個旗丁,到了鑾儀衛這裡,精簡成了五個,直接砍掉了一半。
一來壓根用不了這麼多人,二來還是臉的問題,要五官端正個子高身板好,年齡身份還得合適,一圈篩下來,千裡挑一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