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吐槽歸吐槽,南若半點不遲疑,撩起衣擺就跪在了容相麵前:“義父。”
南宮雲林不禁投來了孺子可教的稱讚目光。
南若心道這算個啥,他都不知道叫了多少個甲方爸爸,區區義父,不值一提。
“鬆手!”容相黑著臉將袖子從南宮雲林手裡扯回來,“穀哥兒起來。你自己沒臉沒皮就算了,彆拉著孩子一起胡鬨。”
南若就抬起一張純良的臉看向南宮雲林,我聽我爹的。
我爹讓跪的,誰叫我孝順呢,什麼攀附權貴跟我沒關係,我才沒有想要一個當丞相的義父,真的,看我無辜的臉。
小若穀從前溫和乖巧的形象深入人心,以至於不論容相還是親爹南宮雲林都沒發覺他神情背後的狡黠。
南宮雲林見好就收,衝南若晃晃手,一屁股坐到容相對麵:“行了,你義父叫你起來你就起來吧,瞧你義父心疼你呢。”
南若發誓,他看到了容相額頭冒出了黑雲。
容相抬起茶盞往桌上一磕:“說吧,你叫人來說十萬火急的事是什麼?”
南宮雲林臉色一正,三言兩語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南若乖巧捧茶,餘光暗覷著兩人的神情。
不同於渣爹聽到這件事時神色變幻,容相連個眉頭都沒皺一下。
南若心道果然,就像那“二哥”說的,容相已經查到了一些端倪,所以才不驚訝。
他都能明白的事,南宮雲林豈能不懂,立時道:“不愧是輔明,我來時就跟梔奴說容相肯定已經查得七七八八,不差咱們這一點消息,果然。”
不,你沒說,南若心裡抗議。
容相壓根懶得搭理他,麵露沉思。
南若悄悄給南宮雲林遞了個眼神:然後呢?
瞧容相這樣子,顯然早就心裡有數,不缺他們這一報信,這功勞不白瞎了?
南宮雲林:坐著彆動。
扭頭朝容相道:“要不叫顧漁親自來一趟,在輔明麵前他定不敢說謊。”
容相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用,他並未說謊,我之前已經查到了一些痕跡,那兄妹兩確實是當年的孩子。”
“當年……”南宮雲林神色微變,似愧似悔,“是我們對不起他們母子四人……”
容相神色平靜:“落子無悔,悔恨的話無需多說,殺了人便是殺了人,後悔換不回人命。”
南宮雲林抬了下眉,行行,就我虛偽,你們真誠行了吧。
容相指尖輕輕拂過袖口,拂順堆起的褶皺:“穀哥兒幫我去同外頭的小廝說一聲,叫他去冷府請冷指揮使來一聚。”
這是要支開他?
南若了然,應聲去了,傳完話沒立刻回去,在前院穿堂客室坐下,一直等到冷指揮使來,才帶他一道進去。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冷千影,先前祭祀與接駕時便看到過,不過那時隔著人群隻遙遙一瞥,如此近距離打招呼是頭一次。
作為男配,長相自然是不差的,南若還記得他摘抄出來女主形容他的關鍵詞:酷哥,MAN帥。
時光流逝,昔日酷哥已經成了酷大叔,約莫為了凸顯威儀還蓄了胡子,更顯成熟,和渣爹容相站在一起,不像同輩更像長輩。
想到他或許已經中了生生不息時日無多,南若斂目。
“你明日一早便去太醫院一趟。”容相與他似乎並未有過多交情,簡單解說完自己的猜測直接道。
冷千影也不像南宮雲林喜愛寒暄,從頭到尾寡言沉默,即便聽到自己有可能已經中了毒,也未表現出過分激動,隻怔愣片刻,說了一句“報應”。
待聽得容相吩咐,接過南宮雲林遞來的茶,如喝酒般一飲而儘,落杯,道:“佛言因果報應,善得善果惡得惡果,自我昔年落下第一刀,便有此覺悟。”
他暗衛出身,主子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刀下落了多少亡魂,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隻是沒料想能得陛下娘娘恩許,叫我走入人前、拜官置業,已是我畢生福報,是我奢求過多,竟想著娶妻生子兒孫滿堂。”
“叫我償命我毫無怨言,不想卻連累妻兒……”他呼吸加粗,“海哥兒才六歲,他第一聲哭,第一聲笑,我全記得,說句叫你們恥笑的話,我三十得子,海哥兒降生那日,我抱著他竟哭了出來,還惹得我妻笑我……”
似想到當時的情形,他麵上露出一絲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