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疏忽了,隻想著叫你討陛下娘娘喜歡,如今可不成,再這樣下去,怕陛下和娘娘也不會高興,往後我每日抽空教教你,免得你在外頭哪日被人誆了還當對方是個好人。”
“今日我就告訴你一句話,你記著,好人做不了官,壞人做不好官,你自己琢磨,下回告訴我琢磨出什麼。”
他語重心長,眼裡還帶著憂心忡忡的慈愛,南若卻像是被勒住,隻感覺一陣窒息,喉嚨堵塞,發不出聲來。
“行了,你這兩日也累著了,回自己院裡歇著去,這幾日在彆院好好玩一玩,待回府再說,去吧。”
接連衝擊讓南若身心疲憊,回到院子裡他打發走所有下人,關上門卷起被子將自己蒙頭裹住。
他覺得外麵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怪獸在等著他,隻要他出去就會將他吞沒。
十來歲的下人被仗責打死他可以忍住,給人下跪也能做得到,幫忙嚴刑拷打也撐得住,真正讓他恐懼的,是他和旁人看事物的差彆,無一不提醒著他,他是異類。
孤獨感驟然襲來。
這一刻,他真正意識到什麼叫孤身一人。
他再也見不到會對他嘮叨囉嗦的親人朋友,他無法向任何人傾訴他的恐懼和不安,哪怕門外的也叫親人,哪怕他認得外麵的每一張臉,叫的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
睡醒睜開眼,他躺著一動不動不吃不喝,大約下人得了渣爹的吩咐,沒有來打擾他,直到傍晚顧漁按照昨日約好的來找他的玩。
南若強打起精神收拾起來,帶著顧漁在花園裡逛了逛。
大約見他興致不高,顧漁體貼的找了個亭子坐下來。
南若看著他適應良好的樣子,忍不住問:“你不怨他嗎?”
問完覺得不妥,忙道:“沒什麼,你隻當沒聽到,抱歉。”
顧漁搖搖頭,倒很無所謂的樣子,掏出紙筆寫給他:“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
南若看著他。
他抿了抿唇,劃掉,在後麵寫:“有一點。”
南若伸出手指推了下筆尖,在一上畫了一豎:“可以再多一點。”
顧漁看著那個歪曲的“十”,紅了眼眶。
舅舅可以怨,舅母可以怨,連聽到傳聞的外人都可以怨,卻隻有他,必須表現的不怨,連抱怨的話都不能說。
他不想遵聖人言,他寧願背負不孝,他想怨。
南若心裡歎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和顧漁聊天並沒有舒緩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深了他的焦慮。
接連三日,南若輾轉難眠,白日在彆院周圍慢悠悠踱步,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山看看日出日落。
這日沿著這幾日逛的路徑不知不覺到了旁邊一座形容不顯的矮峰上。
沿著人工開鑿出來的石階七拐八拐,竟看到了一座廟宇,靜靜坐落在山腰間。
廟不大,修得卻很雅致。
南若隔牆聽著裡頭傳來的木魚聲,心頭一動,上前敲了敲門,沒料來開門的竟是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女尼,他抬頭環顧,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是一間尼姑庵。
“阿彌陀佛,施主可是迷了路?”女尼慈眉善目,和善問道,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南若遲疑道:“請問寺中能否點長明燈?”
記憶裡,並沒有規定男子不能進尼姑庵,京城幾個有名的尼庵也接待男信眾,隻是不能留宿。
不過這山中小庵偏僻,許不會接待。
正想說他可以不進去,女尼卻開門:“可以,施主請隨我來。”
南若見她坦然,便帶著初一初二隨她入內。
許是女子管理的廟宇,裡頭清雅幽靜,一看就知平日沒少花心思打理,一路見到多是老尼,給他們帶路的女尼竟是最年輕的一個,也難怪會同意他們進來。
南若直接解下錢袋放到桌上:“我想點兩盞長明燈,不用刻名字上去,我自己知曉就行。”
一盞給小若穀,一盞給死去的女孩,雖然她和“二哥”吵架後答應繼續給他下毒,可之前她確實放了他一次。
他原本還想著見到她和她聊一聊,沒想到那次賣身葬父是唯一一次見。
女尼微笑應下,很快為他準備妥當。
南若叫初一初二去掛燈,自己虔誠的衝佛像跪拜下來,心裡誠摯為兩人念誦經文,並祈求佛能讓小若穀投一個好胎,最好他和趙氏還能繼續做母子,然後幸福快樂過完一生。
拜完正要離開,卻被女尼叫住。
南若以為是因為他給的香油錢過多嚇到了她們,沒想到隔壁門打開,走出個意想不到的人來。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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