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哥正在氣頭上,見小阿哥不知道,他叭叭叭小嘴倒是快,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說了。
他告訴小阿哥,他怎麼怎麼像承祜阿哥,大家這麼疼他,就是因為他長得像承祜阿哥,要不然誰會順著他喜歡他呢?
德妃出去攔人,六阿哥的人攔不住六阿哥,捂嘴都被六阿哥給咬了手,畢竟是阿哥,也不敢過於攔著。
小阿哥身邊的人是都沒來得及攔,就聽見六阿哥那些話衝出了口。
後來,是小阿哥身邊的奶嬤嬤上前用布條堵住了六阿哥的嘴,這才消停了。
可小阿哥已經都聽見了。
小阿哥心裡委屈極了,怎麼就沒人告訴他呢?
原來他長得和承祜阿哥一模一樣啊。那皇阿瑪根本不是喜歡他,是因為喜歡懷念承祜阿哥,才喜歡他的,是嗎?
小阿哥哇哇大哭,發現自己備受寵愛的人生竟然是彆人的替身,這下,他怎麼接受得了呢?
他額娘也和仁孝皇後長得相像,這說明什麼?
說明皇阿瑪寵愛他們母子,就是把他們當成替身來著。
不隻是皇阿瑪,還有保成哥哥,還有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都是居心不良。
小阿哥哭得傷心極了。
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在腳邊成了一汪小水窪。
他身邊的人都慌死了,這回誰也攔不住,非得讓宸淑妃娘娘知道不可。
德妃回來聽說人都懵了,氣急了打了六阿哥一巴掌,六阿哥被布條堵住嘴哭不出來,眼淚也跟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有小阿哥的人在,六阿哥自己拿不下布條,德妃也不敢給他拿下布條。
德妃這裡鬨起來,薑鄢知道了,立刻就趕過來了。
康熙本在議事,聽說這裡的時候後,也立刻就來了。
小阿哥的事情,他向來是上心的,更何況小阿哥在德妃這裡哭成這樣,康熙也沒法安心。
小阿哥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
這兒的動靜也驚動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兩位老人家也在聽到消息後的第一時間趕到了德妃這裡。
出了這樣的事情,佟佳氏等人也不能置身事外,一時皇貴妃、榮妃宜妃惠妃,還有幾位嬪,都到了。都在旁邊侍立著,不敢坐下。
胤礽也來了,阿哥們也跟著趕來了。但也都沒有講話。
一時間人倒是在德妃這裡聚齊了。
德妃惶惶不安,六阿哥被堵著布條不能說話,太皇太後看也不看德妃與六阿哥,直接指著小阿哥身邊的奶嬤嬤,沉聲說:“出了什麼事,你來說。”
小阿哥一見了薑鄢來,就抱著薑鄢哭,撲到薑鄢懷裡誰也不要,就連康熙來了,也不要康熙抱,他誰也不要,就隻管抱著薑鄢,薑鄢不管怎麼哄,小阿哥都是哭。
而且哭得很傷心。
小阿哥的奶嬤嬤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小阿哥出來玩,三個奶嬤嬤都是跟著的,小阿哥哭成這樣,已經同小阿哥有了深厚感情的奶嬤嬤也都是眼睛紅紅的抹淚。
薑鄢聽了,繼續抹小阿哥的眼淚。
她自己生的兒子,怎麼可能不心疼呢?哭成這樣,可見是真傷心了。
薑鄢看都不想看德妃母子,她現在是要先將小阿哥哄好,旁的事情她也顧不上。
奶嬤嬤剛說完,小阿哥就對著康熙哭喊:“我的東西都是好的。吃的用的,都是我和額娘平日裡吃的用的,他怎麼可能會生病?我乾嘛要害他。”
“我沒害人嗚嗚嗚。”小阿哥的眼睛都哭腫了。
“皇阿瑪,你是不是把我額娘當成仁孝皇後的替身了?還有我,你是不是把我也當成承祜阿哥的替身了?”
小阿哥哭崩了,“皇阿瑪是這樣,老祖宗也是這樣。皇祖母也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的。額娘,咱們走吧,他們都不是好人,都是壞人。嗚嗚嗚。”
康熙心疼的眼中也染上了幾分水光,他有多心疼小阿哥,就有多惱恨德妃與六阿哥。
先前惠妃的無心之失,就應該讓眾妃知道,有關容貌之說,已不必再提及了。
他與薑鄢將誤會解釋清楚後,沒有懲治惠妃,但態度已經表明,他不將宸淑妃和宸淑妃腹中之子當做仁孝皇後和承祜阿哥的替身,他愛重宸淑妃,同樣看重宸淑妃的孩子。
他以為眾嬪妃能明白,卻發現不明白的,大有人在。
太皇太後甚少動氣,此時臉色鐵青,聽見小阿哥的這些話,鋒利的目光頓時落在了德妃和六阿哥的身上。
康熙要做主,太皇太後不讓他來:“皇帝坐著。我來替小阿哥做主。”
先查所謂害人之說。
太醫來的很快,查明了六阿哥所食之物沒有任何問題。
小阿哥送的吃食,阿哥們人手一份,都是小阿哥送來的謝禮。
旁人吃了都沒事,怎麼偏六阿哥有事呢?
接著又查,太醫給六阿哥把脈,要看舌頭,隻能將布條取下,可太皇太後及長輩們鐵青的臉,還有額娘跪在地上什麼話都不敢說的模樣,嚇壞六阿哥了,六阿哥不敢講話,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查六阿哥的吃食,查六阿哥除了吃小阿哥送的東西還吃了什麼彆的。
查得仔仔細細,一絲一毫也沒有放過。
六阿哥沒經曆過這些,尤其沒見過看他如看仇人的皇阿瑪。
他也隻有七歲,心理壓力太大,之前上頭的一股氣全消了。
就聽見太醫查明白了,對著太皇太後等主子回話:“回太皇太後,六阿哥是食用了彆的腐敗之物,才導致嘔吐與腹瀉的。”
皇子阿哥,吃食自有人照顧,怎麼可能吃到腐敗之物呢?
就算照顧的人一時疏忽,那腐敗之物也是有味道的。正常人怎麼會主動吃掉呢?
六阿哥身邊的人絕不敢擔這樣的罪責,都拚命磕頭,說自己絕沒有給阿哥吃這樣的東西。
德妃還是了解自己的兒子,見六阿哥哭成那樣還是不肯說,她怕再繼續查下去真的傷了六阿哥的前程,乾脆一咬牙,決定為兒子扛下來。
德妃說:“腐敗之物,是奴才給六阿哥吃的。奴才嫉妒宸淑妃,嫉妒九阿哥。奴才想用自己的兒子害九阿哥。”
德妃是想趁著小阿哥在她這裡,利用小阿哥送六阿哥吃食之際,逼著六阿哥吃下腐敗之物,然後便可以嫁禍給小阿哥,做成是小阿哥要毒害六阿哥的情形。
還沒等太皇太後提出置疑,一旁的六阿哥卻哭喊道:“額娘,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額娘沒有要我吃下腐敗之物。是我自己主動吃的。是我想要加害九阿哥。是我嫉妒九阿哥得了皇阿瑪的寵愛。是我想了這個辦法,也是我用那些話傷害九阿哥。我額娘毫不知情。”
六阿哥跪在床上給康熙磕頭,求康熙明察。德妃撲過去抱住六阿哥,母子倆哭成一團,都說是自己的主意。
六阿哥生怕連累自己的額娘,自己將事情和盤托出,當著所有人的麵,將自己嫉妒小阿哥的心思剖白了個乾淨。
六阿哥自生下來,就比旁的阿哥伶俐些。
康熙給他賜名胤祚。便是這個名字,叫德妃和他都生了些不該有的念頭。
他不敢比肩皇太子,也沒有皇長子胤禔那樣得天獨厚的優勢,德妃更不可能給他提供什麼家族勢力。
六阿哥就隻能靠自己。
他同阿哥們在一起讀書,勤奮攻讀,為了他的名字,他是真的想做除了皇太子皇長子之外最受康熙喜愛的皇子。
可偏偏出了個九阿哥。還是宸淑妃的孩子。
若是小格格也就罷了,偏偏是同承祜阿哥生的一樣的一個小皇子。
有了九阿哥,誰還會多看六阿哥一眼呢?
九阿哥不到他眼前礙眼也就罷了。偏偏九阿哥要到他和他額娘跟前來顯擺。
六阿哥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於是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要說那樣的話傷害九阿哥。
看到九阿哥哭,他覺得痛快極了。
六阿哥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太皇太後厭惡的看了他們母子一眼,叫人將他們母子的嘴巴都堵上。
然後才說:“這名字又如何稀奇。明明是你自己生了妄心。自己毀了自己的前程。”
“烏雅氏也是心懷妒恨之人,教子不嚴,理當一同受過。”
“褫奪封號,打入冷宮。從此,還是安安分分做庶妃的好。實在也配不上這個德妃了。”
“六阿哥更名為胤平。交由安嬪教養。日後有九阿哥的地方,不許六阿哥出現。安嬪好好拘著,待六阿哥大些,再打發出宮吧。”
“若再不好,就趕出去。宮裡不要這樣心懷妒恨傷害兄弟的阿哥。”
太皇太後雷厲風行,德妃與六阿哥很快就讓人帶走了。
他們自有他們的去處,而這裡,是永不可能再回來了。
使壞的人走了,太皇太後也不再板著臉,她怕嚇著小阿哥。
稍稍緩了緩神情,她才望向薑鄢懷裡的小阿哥,笑吟吟的要抱他:“曦兒,來,到老祖宗這兒來。”
“不要。”小阿哥並沒有被哄好。
哪怕薑鄢方才在太皇太後發落德妃的時候,小聲跟小阿哥說,沒有人將他當做承祜阿哥的替身,他是被六阿哥給騙了。
薑鄢也讓小阿哥聽了全程,並沒有因為小阿哥年紀小而不讓他接觸這些事。
但小阿哥還是不信。
也還是傷心。
小阿哥哭累了,現在不像方才那樣哇哇大哭了,現在就是掛著眼淚花兒,控訴而戒備的看著每一個人。
他誰也不信,誰也不要,就隻要薑鄢一個人。
薑鄢瞧著他眼睛都哭腫了,就問太皇太後能不能先把小阿哥帶回去,把他眼睛的紅腫消一下,不然現在不弄,過一會兒會越來越腫的。
太皇太後心疼小阿哥,自然沒有不應的,點頭就讓薑鄢走了。
薑鄢帶著小阿哥走了,剩下的人還在。
太皇太後皇太後及康熙坐著,麵色都不好,都很生氣。
眾嬪妃也不敢說什麼,都陪著站著。
佟佳氏是皇貴妃,這場麵她不出頭說不過去。
佟佳氏就出來,跪著請罪,說是自己管教嬪妃不力。
太皇太後擺了擺手,示意佟佳氏起身,並未遷怒於她。
康熙誰也不想理,怕一開口遷怒眾人。
有心要嚴查,可人心隔肚皮,能怎麼查呢?
若非自己暴露,他也查不出來。
康熙一時生氣,氣自己,也氣眾人,又氣又擔心,想回去看看小阿哥,又怕他見了自己哭,一時猶豫不決,坐著那裡不動。
太皇太後叫眾人都散了,見康熙還呆著,不由挑眉:“皇帝還坐著乾什麼?小曦兒那裡正誤會咱們,正該去解釋解釋的。難道還叫小曦兒傷心一晚上麼。”
對,這事是要說清楚了。
康熙忙起身,帶著胤礽跟在太皇太後及皇太後身後,往萬枝春柳去了。
佟佳氏統禦後宮,此事極為嚴重,她不能不理會。
後續事宜要辦妥,更要在宮中警示一番。
在這裡散了,還要眾嬪妃去她那裡,總要好好將這件事說道說道的。
小阿哥本就依賴薑鄢,此一番事情下來,現在更是隻黏著薑鄢了,連他的奶嬤嬤都不要了。
薑鄢一路抱著小阿哥回來,都沒放下過,就馬不停蹄的親自給他眼睛消腫,一身衣裳揉皺了,也都顧不上了。
小阿哥閉著眼睛,雙手揪著薑鄢的衣裳,坐在她身上,奶呼呼聲音還帶著哭音:“額娘,他們都把你當做仁孝皇後的替身,你傷心麼?”
薑鄢知道不該笑,但是還是忍不住笑:“現在沒有人把額娘當成仁孝皇後的替身。”
小阿哥撇了撇嘴,怎麼事實擺在眼前,他額娘還不相信呢?
難道是傷心傻了,所以拒絕相信這個真/相麼?
小阿哥歎氣:“我傷心了。我不想當彆人的替身。”
“額娘,我攢了一點私房錢,我帶你離開這兒。咱們出宮去過日子。不跟他們在一塊兒了。好不好?”
剛剛趕到的太皇太後皇太後,康熙及胤礽四個人走到門邊,正好聽見了小阿哥的這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