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上行。
抵達樓層,金屬門再次打開。
公共區域被保潔員打理得一塵不染,牆麵瓷磚亮到反光,窗台上擺放著白色蝴蝶蘭,清雅、素潔。
寬敞的空間裡彌漫著香薰味道。
沁人心脾的香調,不像小地方的商場,隻會噴廉價的空氣清新劑。
小姨早已經等在門邊,穿著黑色羊毛連衣裙。
她瘦了些,精致妝容也遮不住眼裡的疲憊。
不等湯杳問起,小姨已經主動開口,說這陣子搬家實在是太折騰人,昨晚又熬夜趕了個急單,累死人了。
也許是自己過於敏感,總覺得小姨這番話先說出來,是在堵她的沒出口的那些疑問。
像欲蓋彌彰。
思緒萬千間,小姨已經走過來,笑著拉了湯杳往家裡走:“傻站著乾什麼?快進來,帶你看看小姨的新住所。”
這處房產麵積大得驚人。
室內又是那種極簡的裝修風格,淺色調,視野更顯開闊。
長方形大茶幾上擺著4寸大的翻糖小蛋糕,一看就是出自小姨之手。
陶瓷壺裡煮了英式紅茶,小姨很開心地說:“杳杳坐一路火車肯定累了,我們先喝個下午茶,你休息會兒,晚點再出去吃飯。”
裡間緩步走來一個女人,麵帶笑容,年紀看上去和湯杳媽媽差不多。
女人接過湯杳脫下的羽絨服,打算幫她掛起來,這舉動讓湯杳很不好意思,無措地看向小姨。
“是幫忙做家務的阿姨,每天下午都會過來,你叫她‘唐姨’就行,羽絨服給她吧。”
湯杳訥訥開口:“謝謝唐姨。”
被喚作“唐姨”的女人掛好羽絨服,又要來提行李箱。
湯杳難以適應陌生長輩這種低眉順眼的周到,耳根都在發燙,緊握著行李箱拉杆,搖頭:“我自己來吧......”
這是一個嶄新的世界,新到讓人覺得危險。
豪宅、家務阿姨......
這些曾經都和普通家庭的她們相隔甚遠。
心頭那些疑問更甚,令湯杳茫然,她顧慮重重地把沉重的行李箱放倒。
行李箱塞得太滿,拉鏈才拉開一半,已經有東西掉落出來。
小姨就站在湯杳身旁,見狀“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姐姐還真把你當大力士了,怎麼什麼都讓你背著,帶了這麼多東西?”
行李箱裡有湯杳媽媽親自絞肉餡做好的香腸、街上熟食店熱賣的熏雞、小姨和她都愛吃的果脯蜜餞......
湯杳把東西一樣樣掏出來,心裡盤算著,該怎樣開口。
在她眼裡,小姨是非常優秀的女性,漂亮,獨立,又十分聰明。能自己隻身闖到京城來,還能在商業街上開翻糖蛋糕的訂製工作室。
小姨身上的那些名牌服飾,也許有“小姨夫”贈送的,但湯杳以為,更多應該是小姨靠自己賺的。
湯杳擔心自己貿然開口,會變得像和那些捕風捉影的親戚同流合汙,讓小姨受傷。
她揣摩著,想要找一個不那麼突兀的切入點,問問關於“小姨夫”的事情......
可她本來就不是城府很深的女孩子,再開學也才上大一下半學年,周圍都是和她一樣的大學生。
她們寢室裡的仨姑娘,加在一起也湊不齊仨心眼。
彆說藏點什麼心事了,就連買刮刮樂中了20塊錢,都能樂得把嘴角咧到耳朵根去。
最後半棟宿舍樓的同學都知道,有個寢室刮刮樂中了獎。
湯杳那些深惟重慮的愁緒,都明明白白寫在眉宇間。
東西剛從箱子裡掏出一半,已經被小姨看穿。
小姨拿起香腸袋子撕開,掰了一小截,邊吃邊說:“今年過年我沒回家,那些親戚們,都亂嚼舌根說什麼了?”
小姨到京城之前,都是和湯杳生活在一起的,大她十幾歲,更像是姐姐。
而且小姨主意多,從小就是她的主心骨。
聽小姨這麼問,湯杳一下就繃不住了,一點也沒藏著掖著,把那些親戚的話委婉轉述後,又小心提及了自己和媽媽的擔憂:“小姨,她們可討厭了,我和媽媽擔心死了,怕你遇見壞人,怕‘小姨夫’對你不好。”
小姨很平靜,似乎並沒有把流言蜚語放在心上,捏著香腸,心大地插了一句,“還是姐姐做的香腸好吃”。
對“小姨夫”不露麵的解釋,小姨的說辭還是老一套——
“他是生意人嘛,很忙的,最近都在南方談生意,要5、6月份才回,我連人都見不到。”
湯杳沒談過戀愛,對愛情這件事,多少還有些浪漫的幻想。
她蹙著眉反駁:“賺錢是要緊,但婚事也很重要啊,總是這樣拖著又不是辦法,難道要等你老了才結婚麼?”
小姨端著陶瓷壺,倒了兩杯紅茶,又用餐刀切了塊翻糖蛋糕給湯杳:“嘗嘗,新研究的配方,柚子和梨。”
很久之後,她才俯身,從茶幾抽屜裡翻出一枚鑽戒。
鑽石有黃豆大,在燈光下閃著璀璨光芒。
小姨說:“鑽戒都買了,小孩子彆亂擔心,結婚的事,小姨自己有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