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春聯的事,張玉寒在村裡很是出了一回風頭,年三十上午還有人上門要買便宜春聯。
這個買賣實在是無本之利,倘字寫得好點,價格還能往上翻個番,似乎是從中窺到了門道,把上門的人送走之後,張玉寒便在屋裡認真還練了一張大字。
羅美娘在外頭等了會兒沒見他出來,手上提著一個麥稈編成的食盒就進來了,道:“沒聽說過臨時抱佛腳能把字練好的,今兒那邊就隻娘和紅果,咱們得快點過去。”
“媳婦我告訴你,你這樣潑冷水是會傷我的心的,再潑幾回你就失去我了。”
“彆在這兒耍寶了,快點走。”
黃氏有孕,小姑子又還小,就隻剩下婆婆一個,羅美娘是算著時間想提早過去幫忙的。
大房今年除了院子大門,其他屋門都貼上了張玉寒的墨作,羅美娘來來回回進進出出,都恍惚覺得是在自家院裡。
下午家裡先祭拜了祖先,張家祭祖也簡單,南山村是個雜姓村,村人大多是幾十年前朝廷遷移到過來的,村裡大姓姓羅,除了羅氏一族設了祠堂外,其他散戶都是在家裡各拜各的。
紙錢香燭燒完之後,祭祖的肉菜再收拾一下便能上桌,黃氏是在眾人忙得差不多了才進灶屋的。她身上換了一身乾淨衣裳,不算新,就是沒補丁,上頭還能嗅到皂角味兒,對著眾人笑了笑。
唐氏見她這樣想說她幾句,想想大過年的還是算了。
年夜飯前按理要說幾句吉祥話,今年又是羅美娘頭年進門,張大福也該特地關照她幾句。張大福也沒漏掉她,說她勤快懂事不愛多話,飯也做得好吃,孩子都喜歡吃,就是過日子還是要節儉才行,不能老弄那些費油的吃食,羅美娘聽完隻笑了笑。
張大福緊接著又說了幾句對新年的寄望,說到最後,他麵上明顯頓了頓,眾人還以為還有什麼重要話,沒想他猶豫了下,卻是加了句:“新年就得有新樣子,想做鬼還是做人都是自己決定的,真想通了就好好乾,沒得讓人再看笑話。”最後幾個字眼語氣極重。
雖然沒指名點姓,可話是對誰說的顯而易見,張玉寒麵不改色地點點頭,張大福也沒再說什麼。
眾人舉舉杯,酒是黃氏在村裡打的,色澤濃濁,羅美娘隻一杯就開始吃菜。
一個下午忙下來大家都餓狠了,桌子上堪稱筷子齊飛。速度慢點都夾不到好吃的。羅美娘碗裡剛多了塊白肉,接著又迎天降下一隻雞腿。
羅美娘從來沒吃過這麼純粹的年夜飯,一個字,就是吃,嘴巴就沒停下過,她碗裡略空了點,張玉寒就給她填滿。
吃完飯後,羅美娘主動起身收拾碗筷,她在灶屋燒熱水的時候,唐氏就進來了。
“娘,你彆動了,我燒些熱水洗碗,快得很呢。”
“咱們也彆爭了,一人一半,趕緊把這些活都乾了。”
婆媳倆爭了幾句,屋子裡叮鈴哐當的洗碗聲響起來時,唐氏才把進來的目的說了,她一晚上的火忍到現在。
剛才吃到最後,今年的福氣餃子終於被吃出來了,張玉寒一口咬下去牙齒就被磕了下,餃子裡的銅錢是唐氏親自放的,就隻放了一個,見是小兒子吃到了她高興得很,順嘴就說了一句:“吃到福氣餃子,二郎明年福氣高照發大財。”
黃氏馬上接話道:“發財可不能忘記兄弟。”
有句話叫,隻要自己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說完這句,黃氏又若無其事說起這兩日村裡賣春聯的事,“昨兒娘在外頭賣春聯時,外頭熱鬨得就跟廟會一樣。二郎有這種好事怎麼不叫你大哥一塊乾?咱們雖然分家了,可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爹娘和我們在家裡就掙幾個種地的錢,眼看著家裡還要多一個人口,日子也不知道咋過。”
張大郎許是尷尬,便嗬斥媳婦道:“就幾幅春聯哪需要人手,跑幾趟就全都賣完了。這麼多的好肉好菜還堵不了你的嘴,不想吃飯就閉嘴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