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1 / 2)

羅美娘說話的時候,外頭天才剛蒙蒙亮。

院子裡三人已經開始忙起來了。

高氏腳邊放著兩個桶,一個裝黃豆一個裝水,羅德金一推石磨她就往裡加,羅美娘則是拿了個盆子,坐在屋簷下正在掰玉米粒。

這段時間三人都忙得很了,也是今日才有空說起這個話題。

灶下還在熬著一鍋雜糧粥,趁著早飯沒做好,三人都爭分奪秒地乾活。

看他們這個反應,羅美娘也不意外,她是想回去一趟的。村裡畢竟太偏,這兩個月羅美娘都找不到能幫著捎口信回去的人,心裡早就想著這事了。

羅德金剛才猛一聽這話,確實有些懵。

買賣越做越紅火,掙錢這種事是有魔力的,前些日子羅德金把存著的銅板那去兌銀子,換回了五個銀餜子,高氏每晚睡前都要點一回,就昨夜還跟他說,想著什麼時候能湊個六六大順。

隻是,家也不能不回。

他糾結了下,就道:“是得回去一趟,咱們家那二十多畝地,去年包給村裡張民叔做,爹秋收之後就說收成不如彆家好,開年想換個佃戶。”

高氏插話道:“美娘你就彆回了吧,你們家的地都托給張大郎,家裡又有你婆婆看著,應該沒什麼事。”

“妹夫在這裡,你在縣裡比回村好。你腦子也比我們好使,這麼低的鋪租就這一年呢,咱們能掙多少是多少,等明年升了租金,每個月不知道能掙多少。”

高氏是可惜銀子,這會兒一時糊塗,還道,“你說當初我堂叔怎麼不騙我多簽幾年!”

說話的功夫,羅美娘已經把手邊的玉米全掰完了,木盆裡滿是金燦燦黃通通的,掰好的棒子則放在簸箕裡,打算當柴火用。

她聽著嫂子的話有些無語,道:“除了這個還有彆的事,去年分家時已經在衙門那裡過了契,估計衙門過幾日就得要通知人過去服徭役,要交錢代役也得回去說一聲。”

都說夏稅秋糧,這年頭有許多苛捐雜稅,每年沒土地的人家夏秋得交戶稅丁銀,有地的還得多交一樣土地稅。

除此之外還得服徭役,這是苦活累活,乾活沒錢還要自帶口糧,但凡出得起錢的人家都是罰錢代役。

一般春耕前衙門就會下發通知到村裡,她和張玉寒早就商量好要交錢,也得回去說一聲。

小姑子說的這些事,在羅家都是男人張羅,高氏一時間就沒想到。

此時已經羅德金停下來了,石磨不動,高氏索性蹲下來拿起旁邊的的布袋子過濾桶裡豆渣,想了想,說她也想回。

原先羅美娘沒提起的時候不覺得,可方才她想到閨女,一下就想得不行了。

這樣想著,就覺得縣裡的院子雖然住著舒服,可沒有父母閨女在身邊,心裡就像風箏似的飄飄浮浮總不能安定,縣裡的繁華也似失去魔力一般。

既然達成共識,後頭的事就容易多了。

高氏問:“那咱們什麼時候回?”一想店裡的生意,遲疑下,還是道:“要不,咱們輪著回?也彆休息太多日子了。”

“回趟村一來一去總得花上兩日,在家裡再呆一日,正好三日。”羅美娘素來是個周全人,說話間已經把方方麵麵都考慮好了。

“我和嫂子都是婦孺,單個上路還是結伴都容易出事,還是得有個男人在身邊才行。以後也不能這樣沒日沒夜地做下去,每個月總得休息兩三日。”

這些日子確實太累,人就跟繩子一樣,繃太緊就容易斷。便是為日後著想,也不能這麼累著。

也沒等張玉寒旬休回來,她換了一身衣裳,就拿著前幾日烤好的肉脯去了趟聶家。

既掙了錢,羅美娘在吃喝住行上就不會省著,她前日剛扯了新布做了身新衣裳,夜裡還抽空在上頭繡了嫣紅的碎花,穿在身上極顯身段。

原本羅美娘也不想穿得這麼出挑,縣裡治安雖說不錯,可出門還是低調些好。可前頭聽張玉寒說了些聶娘子叫他張二的事,她就知道不能穿得太寒酸。

先敬羅衣後敬人,哪裡都是如此。她還把張玉寒送的口紅拿出來用了一下,她原就長得不錯,略微妝扮後眉目更加好看。

………………

沒出她的意料,這一趟沒見著聶先生,先見到了聶娘子。

聶家是一個三進小院,在羅美娘上輩子瞧過的四合院裡並不算最氣派的,一路跟著丫鬟走進來,羅美娘隻是感歎了下有錢有地位確實好,就連住的屋子都要多幾間,就沒了。

聶家院子既沒有假山池塘,也沒有小橋流水,距離讓她大吃一驚的程度還遠著。

倒是讓想看笑話的紅花有些失望。她看了眼羅美娘,模樣是不錯,身上穿的衣裳是淺紅色的,料子不算很差,看著不像是鄉下人藏了好幾年、見客時才拿出來充麵子的那種,腰身掐了點出來,看著就嫋娜好看。

張玉寒那會兒過來上工時就帶了兩身衣裳,看著可不像是家境好的。不過想到太太私下說張玉寒媳婦和娘家哥嫂在縣裡開了鋪子,也就不意外了。

紅花本還想著路上說幾句張玉寒在聶家的情況,不知道想到什麼,這會兒也沉默下來。

聶娘子瞧見羅美娘時,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看到羅美娘時就讓紅花上茶,道:“來了就來了,怎麼還拿禮物,太見外了。”

羅美娘見禮之後,也道:“之前一直忙著鋪子生意,早就想過來看看先生和太太,一直沒空,耽擱到現在,這兩日突然想回村一趟,想著過來跟二郎說一聲,也順道過來拜訪。”

在外人麵前裝相什麼的,羅美娘從來都不怯場。張玉寒先頭在聶家做工,沒偷沒搶;如今在聶家私塾上課,也是正經簽了半工半讀契約的。她這回過來,更不是來聶家打秋風,拿出拜訪長輩的態度來就是,哪裡需要畏難。

她這樣泰然自若,一時間還真把聶娘子唬住了。

聶娘子想著,這兩口子真是一個比一個更不像鄉下來的。

這種感覺並不是說換了一身好衣裳,就沒了那身土氣,而是舉止和禮數上,看著就沒有剛進城的人常有的怯聲怯氣。

張玉寒就不說了,一來就幫著兒子打架,頗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灑脫勁,難得的是媳婦也跟他一路人似的。

因為覺得羅美娘言行舉止並不小家子氣,聶娘子也多問了她幾句,知道這回是打算回去交代一下春耕的事情,以後還是要在縣裡呆著。

她道:“在縣裡住著也好,小兩口總要呆在一塊。”

又說了幾句之後,張玉寒就過來了。張玉寒如今已經是私塾裡半個學生,聶娘子早就把張二的稱呼省掉。

聶娘子這人,心裡想什麼是一回事,外頭總是要做的八麵玲瓏。張玉寒身份不同後,她就變了一個態度,此時也沒有攔著小兩口說話的意思,跟張玉寒說了幾句,就讓他把媳婦帶回自家住的屋裡。

張玉寒如今隻需要在書房聽使喚,平日端茶遞水再幫幫聶先生整理書房和批改學生作業,為了方便,聶先生就把他的屋子換到前頭耳房來。

對張玉寒在聶家住的地方,羅美娘心裡還是很好奇的,她打量了一下,許是沒想她會過來,也沒怎麼收拾,瞧著有幾分亂糟糟的。

屋子估摸著有六平米,進門就見到一張木床,上頭一張半舊的被子,羅美娘上手摸了摸,覺得還算暖和。

床後擺著兩個裝雜物的木箱子,此外還有兩把椅子和一張四方桌,上頭擺著筆墨紙硯。

簡簡單單的,倒是窗下擺了好幾盆梅花,給屋裡添了點鮮活的氣息。

見她看過去,張玉寒解釋道:“這是前頭太太栽花,多栽了兩盆,紅花就分了幾盆給我。”

羅美娘一下就想到剛才路上那個一個勁兒打量她的丫鬟了。

她對張玉寒勾勾手指,讓他靠過來點,張玉寒以為要說悄悄話來著,沒想臉突然就被人掐住了,隻聽媳婦似笑非笑道:“說說紅花還給你送過什麼了?”

畢竟是在彆人家裡,羅美娘也不敢太放肆,隻是壓低聲音附在丈夫耳邊說話。

張玉寒這邊,氣流一呼一吸地串進耳朵洞子裡,雞皮疙瘩都要炸出來了,簡直是作孽。

羅美娘一時沒反應過來,冷不丁的就被他抱在懷裡了,幸好張玉寒沒有在彆人家裡上演情/色/片的愛好,隻是下巴頂在她頭頂上,喘了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

羅美娘隻是想開個玩笑,也不敢在這裡招惹他,就把這趟過來的目的說了。

聽到他們想把鋪子關兩日回村裡,張玉寒想想道:“想回就回吧,除了丈人丈母娘和娘,彆跟彆人把鋪子裡的盈利說得太明白了。”

羅美娘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道:“我把院子鑰匙給你,你這回旬休還是回家裡?”

張玉寒點點頭,彆人家總歸沒有自家舒服。

說起來,他原先是想著拿鋪子的事打個遮掩,也好給法器換來的東西找個名目,這幾個月看下來是走不通了。

不過,活人就不能被尿憋死,這事說來還是媳婦給他的靈感。

那會兒羅美娘說起讀書人掙錢的門道,張玉寒就記在心裡了。

這些日子推說幫人抄書掙錢,這一個多月下來,他已經交了五兩銀子給羅美娘。

手裡的錢全能見光,就是他後頭幾個月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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