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這一夜, 人人都是擔驚受怕。
這回村裡過來壯聲勢的,除了羅村長外還有另外四個年輕漢子,張玉寒進了縣衙後宅之後, 羅德金好說歹說, 才把五人都勸著跟他回家。
也是湊巧,回家時正好撞上羅美娘正在跟婆婆和嫂子說起在何家時的情況,幾人都跟著聽了些, 知道羅美娘把壓箱底的零食方子都拿出來時,真是滿腔滋味難言。
羅德水前頭兩回送唐氏過來縣裡、都去過零食鋪子,最知道族妹的手藝多掙錢,忍不住道:“這回我們出來, 村裡也湊了兩百兩銀子,要是我們早點來, 就不用美娘妹妹拿手藝疏通門路了。”
吃食上的手藝可是能傳家的, 這種事誰聽了不覺得惋惜啊!
唐氏自前幾日就擔心個不停,剛才聽羅村長等人說完村裡那夜發生的事,更是心有餘悸,這會兒卻道:“先彆說這些了, 都是同個地方出來的,衙門怪責下來,咱們村的人一個都逃不過去。”
剛才看到小兒媳婦直接把冊子拿出來,唐氏也跟割肉似的, 可唐氏平日裡摳門得不得了,關鍵時刻卻是個明白人, 即使說不出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大道理,唐氏也知道這回一遭殃就得是整個村跟著受罪,所有人都得有力使力才能度過難關。
羅美娘看眾人十分在乎這個, 便道:“縣尊夫人跟著縣太爺走南闖北的,哪會缺銀子,咱們村裡那點小錢都不夠大戶人家家裡一個擺件,要打動人就得送點彆人能看得上眼的。方子給了就給了,也沒說我們以後就不能繼續開鋪子。要是這點手藝能讓村裡這回順利度過難關,我倒覺得挺值得的。”
羅美娘倒不是不心疼,隻是東西已經給出去,與其在眾人麵前肉疼個沒完,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好歹也是個姿態。
不得不說,羅美娘這樣將自家的貢獻輕描淡寫地說出嘴,眾人聽著,都在心裡記住了她的人情。
還有羅村長,他和羅美娘雖是同樣姓羅,關係卻早就出了五服,不過,在這個講究家族一體的時代,即使隻是同個姓,羅村長以前也沒少給羅家方便,跟羅美娘也是極熟的。
他開口道:“一個村裡的人是應該守望相助,也沒有逮著一家出血的道理,這回的事情不管能不能了結,我回村後都會跟幾個耆老商量一下,看怎麼補償二郎小兩口。”
唐氏剛才話說的大度,此時立刻接上一句:“那我就替我們家二郎記住了,村長你也彆忘啦!”
那啥,這回小兒子兩口子割了肉,總要從其他地方找補點回來,多一點是一點兒。她兒子以後可還是要繼續讀書的,也省得兒子以後太辛苦。
羅美娘說一回托何家幫忙的事後,眾人除了等就沒彆的事了。
隻是也沒有餓著肚子等人的道理。
零食鋪子畢竟是做吃食生意的,家裡彆的沒有,糧食存了不少,多了五口人吃飯也供應得起,就是桌椅不大夠。
不過此時也沒人在乎這個。
羅美娘去了灶下,麵團下午唐氏已經和好,雖然還是處於被嚇得半死的狀態,唐氏吃了幾頓白麵饅頭後就心疼起來了,這兩日都是吃粗糧麵做的窩頭就鹹菜。
這種吃法還挺受高氏和羅德金的歡迎,主要是院子裡的日常開銷都是對半分的,高氏路遠迢迢到縣裡就是為了掙錢,哪裡想得到小姑子總覺得每日太辛苦要吃肉補補,叫高氏瞬間回到了羅美娘還沒出嫁的日子,飯前飯後總要聽她為了吃肉跟婆婆鬥智鬥勇。
高氏到底沒好意思像婆婆一樣跟小姑子吵起來,於是縣裡的飯桌上,每日都能見到一個或兩個肉菜,高氏每日也總要為這樣大口吃肉的日子心焦一會兒。
羅美娘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嫂子心疼銀錢,隻是以鋪子裡的乾活強度,不在吃食上多補補,她怕家裡幾個都熬不過去。
她這幾日跟婆婆吃窩頭也吃得挺開心的,就是這會兒把窩頭鹹菜端出去,就顯得有些怠慢鄉親。此時也來不及再做什麼,羅美娘看著屋簷下還有臘腸,就切了盆臘腸,讓張紅果從菜地裡拔棵白菜過來,炒了盆臘肉白菜。
不過,對於眾人來說,此時最期望看到的就是張玉寒帶著好消息歸來的身影,就是吃龍肉也覺得沒滋味了。
就連高氏也跟著捧個大海碗蹲在屋簷下,眼睛時不時就望向院子大門。
張玉寒是宵禁之後,才被衙役送過來的,到家時整個人像朵蔫花似的,家裡人都被嚇了一跳。
送他過來的衙役看了眾人一眼:“這就是南山村這回跟過來的人了吧?童生老爺,縣太爺怕你忘了,讓我囑咐你一句,叫你明日把一同過來的幾人都帶去衙門。”
張玉寒點頭,很熟練地從袖袋裡摸出一塊白花花的銀子賽過去,衙役這才露出個笑臉。
衙役走了之後,被點名的幾個漢子腿都要軟下來了,這幾人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前幾日夜裡跟著張玉寒把衙門小吏五花大綁的事,堪稱人生裡頭回出格事,這會兒真是臉都要被嚇白了。
沒被點名的唐氏高氏羅德金張紅果等人也沒好到哪裡去。
羅美娘看著張玉寒的麵色,心下一動,問道:“縣太爺能讓衙役送你回來,應該是說明白了吧?”
張玉寒點點頭,道:“這回的事大人都清楚了,就是開堂審理總要走個過場。你們也彆乾等著,先回去睡一覺,明日去衙門有話直說就是。”反正略複雜點的問題,他都和鄭縣令交流好了。
主要是事後,得以村裡的名義,讓人先送塊匾額過去。
張玉寒也看明白了,縣太爺就愛個名兒,也喜歡人奉承他,他剛才在鄭縣令麵前花了太多口水,嘴都說酸了,這會兒實在是沒力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