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美娘也覺得這院子挺好的。
雖然是三合院, 前頭少了一排倒座房,不過北關縣裡他們租的倒是四合院了,那排倒座房卻一直當做倉庫和工房使, 也沒咋住人。
院子一進門就是刷得花白的照壁,照壁之後是個極大的院子。前半部分鋪的青石板都被阿才撬出來了, 兩邊都是菜地, 隻中間留著一條過人的小道。
正房明三暗五,左右廂房都是三間, 加起來這麼多間屋子也足夠住人了。
怎麼住倒也好分配,正中間的正房留做客廳,左右都是一樣格局,羅美娘兩口子住了左邊,右邊的一明一暗給了唐氏。
三間左廂房, 阿才和正幫著搬行李的聶恒各住一間;右廂原本就是當廚房和倉庫使的,羅美娘指揮著張玉寒和阿才把帶來的家夥什放進廚房, 如此便能做飯了。
由於路上阿才說了那一通, 唐氏一進門心心念念的就是菜地, 瞧著院子裡有水井,她挽起袖子就澆了一回曬得蔫蔫的菜地,順便把棗樹也澆上了。
羅美娘聽著外頭的澆水聲, 先用帶來的鐵鍋,在灶上燒上一鍋熱水,住進新院子, 她心情實在雀躍, 還幼稚地用手指在灶下抹來抹去的。
張玉寒和阿才先前買下院子時兩人已經打掃過了,不過才離開了幾日,這院子又實在通風, 屋子裡一點灰塵都沒有。羅美娘見此,心裡就更添喜悅。
那啥,不止唐氏有些封建迷信,其實羅美娘自個也有些迷信心理。雖然她兩輩子的經曆都證明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可搬進新家,第一印象第一感覺啥的,羅美娘也挺講究這個的。此時屋子乾淨整潔得讓人如沐春風,真是個好兆頭啊。
這回搬家,羅美娘也帶了不少米麵臘肉過來,就是擔心到家時、時間太晚不好買菜。如今才剛過未時,今兒也算是喬遷之喜,羅美娘便想露兩手,叫家裡人也吃得好點。
她和阿才打聽了這附近的集市在哪裡,阿才多機靈,一聽就知道姑姑肯定是想好吃的,很積極地把張玉寒之前叫他打聽的都說出來了,還道:“姑姑,我之前去過,我帶你去。”
羅美娘笑:“你先和麵,我回屋換件衣裳,不急呢。”待會出去不定會遇到街坊鄰居啥的,羅美娘也很有些臭美的心思。
阿才二話不說就和起麵來,在姑姑家這些日子,阿才已經很習慣了聽姑姑指揮了,就是姑丈,有時候也得聽姑姑的話,誰才是家裡老大,真是太明顯了。
羅美娘在灶下時,唐氏已經澆完水,和張玉寒一塊欣賞那三株稀奇的風鳴朝陽,羅美娘之前也看了一眼,確定就是她見過的向日葵之後,便沒啥好奇心了。
此時見她從灶下出來,唐氏就問她去哪兒,聽說她想換衣服和阿才出門買菜,不大放心道:“咱們都是頭日來府城,你可彆走丟了。”
羅美娘笑:“我和阿才一塊去了,哪能丟了?以前在村裡和縣裡,我也常去集上買東西的。府城的集市無非就是大點,遠點罷了。我是想著咱們頭日住進新家,怎麼著也得做一桌好菜好飯慶祝一下才是。更彆說家裡還有聶少爺呢,聶先生把他托付給我們,我們總不好叫他餓著了。”
聽羅美娘這麼說,唐氏便也沒話說了,不過見她還要換衣服,就擺手道:“就這麼去吧,咱們頭日到府城,也彆穿得太鮮亮,讓人以為咱們是富戶呢,人生地不熟的,該低調還是得低調。”
羅美娘不是聽不進意見的人,婆婆說得有道理,她便也接受了,還拍馬屁道:“娘你真厲害,我都沒想到。”
唐氏這些日子瞧慣了兒媳婦在她麵前的厲害做派,難得得到兒媳婦的讚賞,心裡也很有些得意,翹起下巴:“這算什麼,以後娘厲害的地方,你還能繼續瞧到呢。”
羅美娘笑了笑,這一路上她從張玉寒那裡學會了一個技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和婆婆相處就要深諳拍馬屁的技能,唐氏這人就禁不起彆人奉承她。
羅美娘見把婆婆拍得高興了,拍拍手就回屋裡拿錢袋,卻不知道唐氏在後麵和兒子嘀咕呢:“你媳婦啥都好,就是手縫兒太寬,你看她這回來府城,給家裡人都做了新衣服,這回下來也不知道花多少錢。”
當然,羅美娘做了新衣服,頭一件孝敬的就是唐氏,唐氏看著也是喜歡的,可她就是舍不得,覺得有做衣裳的錢,兒子都能多買幾本書了。再不然,府城開銷肯定也比縣裡大,手裡多點錢也安心些。
張玉寒看親娘一眼,深深覺得他娘就是典型的拿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也忒難搞了,便道:“娘你也太傻了,媳婦出的錢,咱們跟著沾光不好嗎,要是你把美娘教得跟嫂子似的,有錢都藏起來不給家裡用,到時候我可就遭殃了,我可不想跟大哥似的,活得像地裡的老牛,這樣日子過得還有啥滋味。”
由於張玉寒提出的比較對象極為典型,唐氏一想到大兒媳婦摳門到鐵公雞一樣的程度,便覺得羅美娘還是就這樣保持住罷。
她經常在旁邊看著,也不會叫兒子這家真的被大手大腳敗光了。
羅美娘可不知道婆婆丈夫背後還說她呢,她拿了錢就和阿才一塊出去,因著想好要給家裡添置點東西,還叫阿才背了一個大背簍。
府城的集市和村裡、縣裡的自然都不一樣,這邊的口音也和北關縣裡的不同。羅美娘這個人,學語言一向是極快的,當初在北關縣開零食鋪子時,她一開始就是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北關話和客人討價還價,後麵才過了一個月,除了南大街那些商家,基本上就沒有客人覺得她不是本地人。
雖然一地有一地的口音,好在無論南山村、北關縣還是府城都是屬於同一區域,口音差得也不算很遠。
羅美娘讓阿才陪著買菜,一路聽著那些怪腔怪調過來,買菜時,她已經能用學會的幾句府城話,跟菜農問起價錢了。
阿才見羅美娘嘴裡嘰裡呱啦地說出腔調怪異的府城話,兩隻眼睛都瞪大了。
彆說,羅美娘用兩文錢一斤的價格買了兩斤菠菜,心裡還挺高興的,菠菜的價格確實比縣裡貴點,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坑了,不過比起被坑,成功完成交易才是她更看重的。
羅美娘眼睛看向不遠處的豬肉檔時,就聽阿才問她:“姑姑,你啥時候學會的府城話?誰教你的?”
羅美娘指著集市裡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這些人不是都在教嗎,多聽幾遍,說之前在心裡過一回,主要是得有勇氣說出口,就算說錯了沒關係,咱們是主顧,說錯了他們也不敢笑話咱們,要是真笑話了,咱們不買就是。”
羅美娘的態度十分坦然,阿才想了想,不得不給她豎一個大拇指,他比姑姑還在府城多待過幾日呢,他怎麼就沒想起來學府城話呢。
羅美娘走了幾步,覺得阿才似乎沒跟上,便回頭看一眼,就瞧見這小子嘴裡念念叨叨的,似乎是在學話。
看阿才這麼上進,買豬肉時羅美娘乾脆就讓阿才上前跟人搭話了。
然後這小子就鬨笑話了,賣肉的屠戶見他是個半大小子,挖了挖耳朵說自己聽不懂,叫他再大聲點,再大聲點。
羅美娘看阿才急得臉上都冒汗,上前把阿才拉到身後,用北關話對著那人道:“聽不懂?聽不懂是吧?聽不懂我們就不買了。”
“姑姑,我給你丟臉了。”阿才沒精打采的。
羅美娘沒說話,而是瞧了一下哪家檔口人不多的,直接就把這小子拉過去,要他繼續練習怎麼買豬肉。
豬肉檔後的這位也看到了兩人剛才是如何鬨笑話的,見他們過來了倒也沒起哄。
羅美娘在一旁耐心等著,直到阿才大汗淋漓的,把問價錢的對話練習明白了,她才上前叫屠戶割了十斤肉。
把這屠戶都驚訝得不行,原先以為隻是外地來的鄉巴佬,沒想到還是大戶呢。他立刻就精神上了,一邊切肉還一邊殷勤地教他們豬身上的各個部分、府城話怎麼說的。
叫之前欺生的那個豬肉檔屠戶瞧著,心裡都生出不少後悔了。
阿才背著十斤豬肉從方才的檔口經過時,當真有種揚眉吐氣之感,下巴都翹得高高的。
就這樣,兩人逛了一個時辰的集市,還買了兩斤羊肉和一條魚,“這條是鱸魚,咱們縣裡吃得少,想吃清蒸魚就必得買鱸魚才行呢。”
阿才以前雖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可村裡燒火做飯的都是女人家,他也不大懂買菜的竅門,羅美娘就一路指點他該怎麼買東西,該怎麼跟人討價還價。
羅美娘主要是看著集上買菜的多是大娘大嬸,小媳婦並不多見,想著以後還是得阿才經常出來買,所以才不吝口舌。
阿才是十分信服羅美娘的,姑姑說什麼他都點頭,待買好東西,阿才背著一個裝滿收獲的大背簍,就是羅美娘手裡也提了好幾樣東西,一塊回了柳枝巷。
彆說,羅美娘想著出門一趟會遇見鄰居,剛到巷口還真就見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