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配方這種事羅美娘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不過,她以前沒賣這些的想頭,卻是因為羅家就是鄉間農戶, 連張能扯的虎皮都沒有,弄這些猶如小兒抱金過市, 就是明著讓人過來搶的香饃饃。
如今張玉寒是秀才, 彆人想要欺負上門,也得先在心裡掂量幾回能不能承受代價。
賣不賣,賣多少這事,夫妻兩個夜裡也在商量著。
聊著聊著, 羅美娘還說起, 原本以為陳學官應該是個老夫子, 沒想到是個挺俊秀的年輕人。
之前學裡學子買賣田地, 多少也有陳學官的影子。
一對年紀相當的男女,羅美娘甚至腦補到一出被家長棒打鴛鴦的狗血大戲,反正各種各樣的戲碼羅美娘都幻想了一遍。
張玉寒聽媳婦誇陳學官俊秀時,正在幫她按摩肩頸,這段日子羅美娘在家侍弄花草,每日低頭彎腰澆水施肥也是辛苦活,張玉寒回家就會經常幫她按按。
他聽著不大願意道:“彆的女人都是莊稼是彆人的好,丈夫是自家的好。你倒是顛倒了一回。”
羅美娘想著,不應該是孩子是自家的好嗎, 聽他酸溜溜的,便忍俊不禁道:“自家男人隨時都能看,彆的男人想看一眼都是要找機會的,哪能一樣?”
說完這句,羅美娘肩膀突然一痛, 嘴裡嘶了一聲,轉身看一眼,就見男人似乎被氣著了:“所以經常見著的就是老菜幫子了,不值錢了是吧?不常見的才是山珍海味。”
羅美娘看沒了免費按摩儀,趕緊好聲好氣哄著:“山珍海味有什麼好吃的,我還是喜歡老菜幫子。衣不如新,人不如舊,舊人就跟放了多年的老酒一樣,越放就越香,越香就越想喝,我雖然不愛喝酒,道理是一樣的……不過就是一句話罷了,倒叫寒郎誤會我了。”
那什麼,恩愛夫妻,情誼綿綿,成親兩三年下來,小兩口的枕邊話裡也積攢了不少肉麻兮兮的情話。
這句寒郎,便是張玉寒讀了同窗分享的話本後,強烈要求她改的稱呼,其實之前還想叫她喊玉郎的,可玉郎這個名兒,就跟閨女的“秀兒”一樣,羅美娘是一聽就渾身雞皮疙瘩起來,死活喊不出口的。
見此,張玉寒隻得退而求其次,讓她喊了寒郎。
羅美娘好說歹說,終於把男人哄回來,張玉寒還不大客氣道:“我看娘子幸好生成個女子,要是生成男子,這麼愛外貌皮相,又這麼懂得花言巧語,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芳心錯付了。”
還說:“這世上像我一樣的男人真是不多了,外頭那些鶯鶯燕燕,你看我瞧過一眼沒有?不僅心是老老實實的,眼睛也正經得不得了。”
說完還看了羅美娘一眼,言下之意,她這雙眼睛就不算是正經的。
靠,說得他自己就不愛人長得好看似的,羅美娘就不信,她當初要是樣貌平平,這男人還會三番五次上門瞧李氏的黑臉,而且在說甜言蜜語上麵,這男人說得比她還溜好不好。
羅美娘在心裡吐槽,然後也沒客氣,把男人的手拿過來,搭上她肩膀,示意他繼續捏捏,又說起剛才擱置下的話題。
其實有人問價,羅美娘也是願意賣錢的。可這回遞話過來的有好幾家,隻有吳姨娘是帶價上門的。
雖然對這位吳姨娘聞名已久,不過羅美娘確實不認識她,便隻是單純當做一樁買賣在談,即是買賣,就要考慮價格、斟酌風險了。
張玉寒對她想賣給誰都沒啥意見,他看羅美娘似乎不大喜歡那位吳姨娘,便道:“陳學官那邊好說,你要是不想賣給她就不賣了。”
他也是瞧著陳學官好聲好氣上門,才跟媳婦轉述了這件事,可要跟誰做生意得看媳婦的心意,張玉寒在這些事情,從來不會去左右羅美娘的想法。
羅美娘其實對吳姨娘也沒有太大的意見,她猜她用這個月餅應該是想要去討好哪個大家夫人。
可先前自家已經買了她手裡的院子,雖然上回學子上書的事張玉寒沒參與,但這回又賣方子給她,在彆人眼裡自家和她關係就太緊密了。
除了這層考慮,在定價上,羅美娘也想和張玉寒再參謀參謀,她以前都是直接做成品生意,村裡縣裡頭的百姓經濟實力就那樣,這麼多下來也就掙一份辛苦錢。
最主要的是,這個配方,她並不打算做成一竿子買賣。
隻看冰皮月餅一送出去就有人過來問價,羅美娘就知道這種月餅在文人間應該會極有市場,如此,她也想保留自己以後做月餅生意的空間。
羅美娘打算讓張玉寒跟各家都問問價格,要是有彆人出同樣的價格、還能答應不獨家購買的條件,她就賣了。
因為有個時時能換東西的法器在手,張玉寒對這些買賣交易也算了解過一些,他覺得媳婦的想法有些保守,不過看羅美娘覺得兩百兩便夠了,也沒說什麼。
第二日張玉寒去府學後,便在遞話過來的夫子跟前打聽了一回,見他如此動作,陳學官第二日便又上門一趟。
說來,張玉寒先前進府學,便是陳學官為他麵試的,兩人年紀相差不了幾歲,見麵不像師生,說話倒像好友。
家裡麵,阿才被羅美娘打發出去買東西,也沒個上茶的人,總不好讓唐氏過來奉茶,羅美娘便自己拿著茶盤過來了,她進來時,張玉寒還隱晦瞧了她一眼。
羅美娘見禮之後便退下了,隱約聽見陳學官道了一聲:“我也是心急……”
她心裡想著,這兩人莫不是還真的有啥關係?
張玉寒則是看著媳婦退下之後,才道:“月餅是我媳婦鼓搗出來的,她素來就愛鑽研這些東西,那會兒在縣裡時還開了零食鋪子。到府城後,也想效仿前事,可惜當時城裡形勢不明朗,我便阻止了。”
張玉寒話說得直白,都是聰明人,陳學官也知道他指的何事,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對我有意見就直說,你這小子最不實誠,府學裡那些學生,就屬你最滑不溜秋。”
說的是張玉寒當時買院子時,明明就知道低價的便宜不好占,之後便宜吃進肚子裡,卻還要裝模作樣過來說補差價的事情。
那會兒張玉寒話裡話外都是,我知道你想乾啥,我也就還明著告訴你我沒能力幫上忙……我這麼說你覺得行、我肚子裡那件事就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院子的差價就算是我的封口費了;要是你覺得不行,我也願意補上差價,但我就不保證我不會到處嘩啦嘩啦……你懂的。
陳士周當時聽到這些話,真是覺得張玉寒無恥得不行,自己還是他夫子,他就能一點不顧忌地說出來,他就不怕自己給他穿小鞋或者尋個錯處叫他不能繼續讀書嗎。
事實證明張玉寒還真不怕,那段日子他有事沒事就到他跟前晃悠請教。
要是彆人這樣,陳士周肯定覺得煩人得不行,偏偏張玉寒擺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死皮賴臉,陳士周居然討厭不起來。
“好說好說。”張玉寒給陳學官作了個揖,大言不慚道,“我也就這點好處了,夫子誇得我老臉都紅了。”
這臉皮……陳士周失笑,他本身並不是酸腐書生,覺得自己是師長,張玉寒就非得給麵子,喝了口茶,便說起冰皮月餅的事,自己是真心想賣,讓張玉寒開個實誠價。
“要是我自己的事,提了一回見沒有後續,便不會再提。奈何彆人所托,隻得儘力辦成。”
“要是尊夫人覺得價格上還有問題,咱們還能再談。這些冰皮月餅,府城裡有好幾位大人吃著都覺得不錯,可見手藝。”
“要是覺得兩百兩不夠,我手裡有一間開明街的鋪子,你也知道,開明街人流如潮,那邊做生意的大多掙錢,令正可以拿手藝入股,也不用管鋪子任何事情,每年給她結算一半利潤。”
就陳士周自己,把這個條件說出來,已是覺得十分優厚。
看張玉寒有話說,他先道:“冰皮月餅做出來,就是在中秋前還有人買賬,過了節日,月餅價格就會一直回落,且令正還想保留自家售賣的權利,這個價格再高便不合適了。”
張玉寒道:“倒不是價格的問題,而是我媳婦覺得這樁交易風險太高。”張玉寒便把羅美娘對金家的憂心說出來。
配方賣給誰不是賣,而風險這種事便不一定。
陳士周才發現這還是一家子謹慎人,他搖搖頭道:“這你不用擔心,上回那件事已經告一段落,不會再有後續影響。”
頓了一下,也明說了,“之前那些人是出頭椽子,被關注是一定的。不過府城大人們也不是每日沒事乾,就盯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她……就是個不管事少爺的姨娘罷了,哪會有這麼多人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