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桌上的茶杯全部被摔了一地。
包括新製的雕花茶壺也在地上滾著圈圈,透顯出其主人公此刻憤怒的心境。
縣衙內堂。
高元淳鐵青著臉,指著低頭靜立的陳牧,幾次想要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
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憋不出來。
他原以為自己算是很了解陳牧了,可今天的事情讓他明白,原來他壓根就不曾真正了解過這小子。
相比於穆二河的死,他更在意的是陳牧的行事性格。
性格決定人生。
先前他計劃讓陳牧高升,就是看重對方性子沉穩,混入官場之中有一定的潛質。
可現在……
這小子明顯比他理解中的要偏差很多。
高元淳捏了捏眉心,煩躁的情緒不斷堆疊塞滿了他的大腦,似乎隨時都會把腦袋漲破。
他隨手拿起桌上的花瓶扔了出去。
然而花瓶剛脫手的刹那,他麵色一變,連忙去抓,可惜後者還是落在地上。
嘩啦——
與那些可憐的茶杯一樣,化為碎片。
望著平日裡頗為喜愛的花瓶作廢,高元淳肉疼不已。
滿腔怒意也終於爆發了出來:
“你到底吃錯什麼藥了!”
“你以為你是在做什麼?伸張正義嗎?你是衙門的捕頭啊!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把犯人給殺了!”
“你若真想讓穆二河伏法認罪,有的是辦法,何必做這種沒腦子的蠢事!”
“殺一個穆二河不算什麼,可你為了那麼一個人渣畜生,寧願把自己給搭進去,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況且你還把西廠給得罪了!你有幾個腦袋被砍?”
“你真以為自己有點斷案能力,彆人就會顧忌你的才能而不殺你?你也太天真了!”
“……”
麵對高元淳的一頓臭罵,陳牧始終低著頭不說話。
一副老實巴交誠懇認錯的態度。
從內心深處,他對於高元淳還是很感激的,為了他與那位葛公公結下了梁子。
不過若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麼做。
在古代的好處便是,沒有監控攝像頭、沒有指紋識彆、不是人人都是包拯狄仁傑宋慈。
既然你不講規矩,那老子也不按規矩來。
行事準則在律法麵前有一定的自由度。
罵了半天,高元淳終於累了。
想要喝口茶潤潤嗓子,可望著滿地的茶杯碎片,隻能無奈坐在椅子上喘氣。
剛坐下,一杯茶遞了過來。
卻是陳牧不知何時偷偷藏了一杯,或許是早就猜到這樣。
高元淳瞪著他。
終究還是拿過杯子喝了幾口。
他有些疲憊的靠在椅子上,良久,無力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這兩天在家裡好好反省。”
“卑職告退。”
陳牧抱拳躬身,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高元淳疲態的聲音:“陳牧啊,梯子我給你架好了,可以後的路真要靠你自己了。”
陳牧身形一頓,點了點頭:“多謝大人。”
目送著陳牧背影遠去,高元淳目光幽然,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嗬~”
他忽然笑了起來,喃喃自語:“跟老師挺像的。”
高元淳起身來到書案前,抽出一張紙,提筆良思許久,唰唰寫了起來。
……
離開縣衙,已是入夜。
路旁的離離芳草上掛著圓滾滾的夜露,在月輝下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澤。
陳牧尋了處矮坡,一屁股坐在潮濕的地上
隨手揪下幾根草放在嘴裡嚼著。
他現在有點累。
並非是身體上的累,而是精神與心理上的累。
雖然他清楚這個時代的律法並不能處於嚴謹的規則之內,但看到一個人渣罪犯可以輕易逃脫,還是悶得厲害。
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穆香兒。
對方辛辛苦苦設計了這一切,可最終還是輸給了現實。
若是她還活著,知道自己畜生叔父能輕鬆逃脫律法的製裁,又是怎樣的心情。
會不會後悔當時沒親手殺了穆二河。
“終究還是太年輕啊。”
陳牧搓了搓臉。
也不知道是說自己,還是在說穆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