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年也很震驚:“那是上一個話題了……這你怎麼聯想到的?”
薑冉“啪”地關上洗衣機門:“你就說是不是吧?”
邱年陰沉下臉,旁邊的阿桔臉上已經寫滿了“是”。
“李星楠他根本不喜歡我。”邱年說,“他隻是貪戀我的□□。”
薑冉捏著洗衣機的旋轉按鈕,差點把整個按鈕直接拔下來。
邱年打開了話匣子,蹙著眉說起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那天薑冉在群裡提了一嘴關於參加世界杯練練手的事,邱年正和李星楠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放下手機提了提李星楠:“你要不要也去試試?”
和薑冉這個今年才被聶辛撿起來半路出家不同,李星楠前兩年是正經八本最後玩兒進了職業隊的。
他在職業隊裡成績也還不錯,參加了幾次積分賽,每次都拿到了20左右的積分(比賽排名十五以上),如果平昌冬季奧運會之前他有好好準備積分賽,至少拿個比賽資格,甚至進個十六強問題都不大。
但是後來林霜人沒了,大家受到的打擊都很大,薑冉不再玩競速板和硬鞋,他堅持了不到一年,到最後搞到要去醫院拿精神類的藥,這種藥違禁成分一大堆,就乾脆就退下來了。
當時邱年沒覺得有什麼,因為對林霜大家都是真愛,林霜和李星楠更是從小住隔壁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現在過年林家的家長見了李星楠還要流眼淚。
她從來不在林霜的事影響了李星楠的人生軌道上跟他找事,也是真的沒覺得這是什麼值得她糾結的問題,可是偏偏那天,李星楠頭也不抬、斬釘截鐵地說:“不。”
就蹦出來這一個字,邱年覺得腦子裡有什麼玩意“嘎嘣”一下就斷了。
“為什麼?”她當場坐直了,問,“多久了,你還碰不了競技板?薑冉都可以了,你怎麼不行?”
李星楠沒說話。
邱年犯了擰巴,就煩他這個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樣子,那一瞬間什麼新仇舊恨的賬她就突然想算了,問了個對於她和李星楠來說都算是雷區的問題——
“你是不是還忘不了林霜?”
此時李星楠還算有耐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玩硬鞋進職業隊,林霜隻能算是契機,後麵基本跟她沒多大關係……”
“但是你退下來那會難道不是跟她有關係?!”
“是,有。”李星楠沉著嗓子說,“那時候誰不傷心?薑冉三個月沒怎麼走出房間門——”
“可是她現在走出來了!”
邱年蹦了起來,尖著嗓子打斷他。
李星楠像是嚇了一跳,轉過頭看著她的神情,看她好像已經要哭了,卻破天荒沒把她抱過來安慰她,反而是皺著眉頭問:“林霜已經不在了,你是在拿自己和去世的人比?”
那一瞬間,邱年時覺得自己活了那麼多年,從嬰兒時代算起,最不堪的模樣被人看見了——
羞恥,愧疚,憤怒,嫉妒,都在李星楠冷靜又冷漠的聲音中被扒了個乾乾淨淨,她當時心想的是,完了,心裡有白月光的男人果然不能碰,特彆是白月光已經去世的。
在她被前所未有的負麵情緒吞噬,幾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時候,李星楠像覺得她還不夠崩潰似的。
二話不說一把攬過她的腰,麵無表情地把她摁在自己的腿上,打了一頓。
打的屁股。
下手不重,警告意味多過懲罰,但是那一秒卻完美地將邱年的羞恥心拉到了爆表,她怎麼掙紮都掙脫不開他,就覺得自己頭皮發麻,渾身的寒毛發炸。
還好當時阿桔不在家。
“否則你們就等著回來給我收屍吧!我還有什麼臉活!”邱年冷笑一聲,“他居然打我!”
薑冉聽完這個故事,雙手放在膝蓋上,有點不知道如何評價,唇角抽了又抽,突然慶幸自己是回來之後才知道的八卦真相——
否則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李星楠。
“你找爹味這麼重的男朋友時應該就想到會有這一天,”她含蓄地指出,“被摁在膝蓋上打屁——”
“啊!”
“……”
在邱年的尖叫聲中,薑冉滿頭黑線地閉上了嘴。
此時放在手邊的手機屏幕亮了下,微信推動進來了新信息,薑冉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看見發送人的那一刻又挪開了眼睛。
薑冉不是那種看見信息就想著“等會兒再回”的人。
她通常看見了就能秒回。
於是這反常的一幕讓邱年捕捉到了,她從自我回憶的崩潰羞恥中緩過神來,問:“誰的信息啊?”
“暖氣費扣費提示。”薑冉說。
“供暖公司能讓你一臉抗拒又隱約興奮?”邱年挑起一邊眉,“北皎說什麼了?”
她都不問他們怎麼加回的微信,消息是真的靈通,但是介於這會兒她精神狀態不怎麼穩定,薑冉沒跟她計較這個。
更何況北皎什麼也沒說。
就發了個“。”。
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沒事,閒著沒事,看看我被拉黑了沒。】
薑冉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自己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邱年伸腦袋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還顯示著短信內容,她“嘖”了一聲:“小阿弟好卑微。”
薑冉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至少我不用擔心有人敢給我摁膝蓋上打我屁股。”
邱年:“……”
……
崇禮。
此時北皎抱著手機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看著忙進忙出收拾、打包行李的趙克煙,麵無表情地心想:沒關係,雖不回,至少還沒被拉黑。
完了轉念又想:啊,萬一是忘記拉黑我了,我這一發信息她又想起來了怎麼辦!
北皎:“啊,好磨人。”
今天薑冉前腳回了吉林,北皎也跟著回到崇禮。
此時為冬奧會前期,崇禮正處於水深火熱與雞飛狗跳之中——
起因是無數雪友被突然的一紙文件整懵了,奧運會期間五大雪場直接暫停營業、崇禮區封閉不出不進……
在此之前他們根本沒聽過這些消息。
很多人為了滑雪,到了冬天會在雪場附近直接租一整個雪季的房子,以及購買每個雪場推出的那種一整個雪季通滑季卡,這會兒才滑了一個月,突然告訴他們:崇禮要關了,快滾。
他們不止是精神上的無法接受,金錢上也是人均損失萬把塊錢。
有稍微通情達理的房東給退錢,有些房東一句“不可抗力”就給打發了,而五大雪場運營也是懵逼得很,公告接連不斷發個不停……
動蕩之中,人們開始商量去處。
趙克煙問躺在床上擺屍的北皎上哪,北皎問他上哪,趙克煙無語一笑:“崇哥自然是留崇禮等比賽啊,背刺他們回長白山了,我麼,除了吉林鬆北,還能上哪,那邊起碼有冉姐這條地頭蛇能罩我——”
北皎無語地說:“那可太好了,這條地頭蛇成天琢磨怎麼一口咬死我,我迫不及待想要去給她送菜。”
趙克煙:“……”
趙克煙同情地說:“要不咱回通化?”
北皎長歎了一口氣,死狗似的翻了個身,麵無表情地心想:回廣州吧,回廣州吧,這時候都外滑了,廣融也沒人了,想滑就上冰箱唄,剩下的時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北皎說:“我回廣州。”
趙克煙:“不滑啦?”
北皎的臉埋進枕頭:“不敢去吉林,短期內見麵,她會殺了我的。”
趙克煙:“……早就想問你的臉怎麼了!是又被打了吧!”
北皎:“你這個‘又‘就很傷人,你沒被打過嗎!”
趙克煙:“……你對她乾什麼了?”
良久沒得到回答。
趙克煙驚了,瘋狂扯臉埋在枕頭裡麵的少年身上衛衣的帽子,將他像是屍體似的提溜起來,晃了晃:“乾了還是乾了什麼?算了不管哪一個,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北皎無力地被他拎在手裡晃。
趙克煙一撒手,他沒骨頭似的滑回沙發上,抱著抱枕,閉著眼說:“沒乾。”
趙克煙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北皎又道:“但不是完全沒乾。”
趙克煙:“……”
趙克煙:“回廣州吧,過完年再看看。”
於是兩天後,在崇禮雪友提前迎來仿佛如春運一般的退潮人員流動中,北皎坐上了滾回廣州的飛機。
……
二十天後。
廣州。
一下子從北國之地回到溫度適宜的南方,北皎最開始還有些沒適應過來,天天翻著日曆歎息:瑪德,又浪費雪季一天。
而更讓他鬱悶的是這二十天薑冉毫無動靜,她本來不是一個特彆喜歡發朋友圈的人,但是以前隔十天好歹有那麼一條……
不像最近,一條沒有,猶如人間蒸發。
北皎根本不知道薑冉去了哪。
而就像是賭氣似的,她不說,他也就死撐著,沒像是以前那樣再去問——
以前是大家都知道他被拉黑了,出於愛護寵物的同情心給他科普下薑冉的動態,現在大家都知道他們加回微信了,他再跑去問,是會被笑話的。
到時候全世界都知道薑冉還是不怎麼搭理他這件事。
他就沒臉了。
雖然他本來就不太有。
“啊,好煩。”
——他被拋棄了。
自習室外豔陽高照,北皎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攤成一灘,手中的筆無聊且幼稚地在麵前的試卷上亂寫亂畫。
——他徹底被拋棄了。
感覺到不遠處有人在看自己,他敏銳地抬起頭看過去,就看見是幾個女生坐在他對麵的桌子竊竊私語,猝不及防與他漆黑明亮的目光對視,紛紛紅了臉,仿佛是在討論他時被抓包。
北皎撇開頭,目光平靜地望著窗外,在心裡絕望地想:有什麼用,為什麼天底下唯獨像是薑冉沒長眼睛或者沒有審美?
老被人盯著看有點煩,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收拾東西回宿舍看書算了,這時候,藍牙耳機裡顯示有電話接入。
北皎接了,“嗯”了聲。
“中國郵政,有兩封你的信件啊,我在學校門口,你來拿嗎!”
北皎莫名其妙,這年頭還他媽有人寄信?誰啊?
收拾了東西,他來到校門口,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東張西望,就看見背著個郵政快遞包的快遞員,兩人目光對視上。
三分鐘後。
廣州A大學校門口,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手裡捏著兩張明信片,放空。
明信片上麵都蓋著黑色的油戳印,來自芬蘭羅瓦涅米的聖誕老人村,遠渡重洋,貨真價實。
第一張明信片——
【老娘要在世界杯積分賽拿第一!!】
落款是薑冉。
第二張明信片——
明信片上畫了個很醜很敷衍的狗頭,然後冰冷的文字寫了【新年快樂】。
落款還是薑冉。
北皎心想,草。
廣州的冬日陽光如此燦爛明媚。
他要被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