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桔剛掰開筷子,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飯,就看見剛去找邱年的北皎奔回來了——他一抬頭,腦子裡確實閃過了一句台詞: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
他跑的好快,如果可以的話,阿桔毫不懷疑他真的想四肢著地那麼跑的,他如同一陣風似的衝回了桌子邊,手裡還拿著個透明的打包盒。
二話不說掀開盒蓋就把自己的那份飯往盒子裡倒。
阿桔:“?”
阿桔:“邱年呢?”
“不知道沒看到隨便吧餐廳就那麼大她也不能是被外星人帶走了!”
北皎抖抖手裡的空碗,抬起頭看了眼阿桔,在後者好奇的目光中,那雙渙散有了一點點焦距,他猛地抿起唇,用一種訣彆時才用的語氣說,“薑冉回來了。”
阿桔“哦”了聲,薑冉從出隔離酒店到下飛機全程都有在群裡跟他們報備的,他當然知道她回來了,原本還打算今天下山時候跟北皎說的。
想到這,他愣了下,問:“你怎麼知道她回來了?”
“她上山了,我剛才在門口看著她了。”北皎蓋上打包盒,火燒屁股似的,“我走了。”
“有那麼可怕嗎,對了趙克煙之前跟我說你對她乾了些好事,我都還沒來得及問你那是什麼——看來這個好事確實不是什麼一般二般的……”
阿桔說著,自己想到了些什麼可怕的事,沉默了下。
“你不是吧?”他難以置信地問。
“我當然不是,彆用這種我嶽父的語氣責問我。”
北皎已經將今日飯食打包完畢,拎起塑料袋做出準備溜之大吉的姿態。
阿桔:“走吧走吧走吧!哎呀,走之前還不忘記的打包吃的。”
“我餓!”
這是北皎留下的充滿悲憤語氣的最後一句話。
……
而在北皎奪門而出的同時,在餐廳的另一邊,薑冉剛從領餐口拿了碗熱騰騰的餛飩。
薑冉確實剛下飛機,回家扔了行李箱,翻出雪卡就上山來了,夾在一群抱著板隊上山的人隊伍裡,很多人以為她是上山拍照的純遊客。
她是被崇禮逃難來吉林的朋友喊上山吃飯的。
她在崇禮認識的人不太多——
說來也奇怪,雖然雪圈就那麼大,來來去去總能碰著,但是崇禮一波,吉林一波,兩邊的人好像基本不太來往,從俱樂部到技術交流微信群,各自的圈子隻有小部分重疊。
說起那一兩個名人倒是誰都知道,但是如果夏天都不在一個融創大冰箱玩兒的話,那可能連最基本的微信都沒有。
薑冉分外珍惜那一兩個崇禮的朋友給她帶來另一邊雪圈的第一手八卦,所以那個姐妹叫她上山,她抱怨著也就真的上山了。
她沒看見北皎,捧著餛飩走出來的時候,隻來得及碰見邱年和李星楠。
這兩個根據她的情報,她早上登機的時候還在持續性吵架的人,這會兒破天荒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和好,但沒有完全和好。
因為準確的說,他們是在邊吵架邊吃飯。
“李星楠,你不要以為這就算完了,反正林霜人也不在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信了你的鬼你跟她在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從幼兒園到高中就算了成年了還不想著好歹試試你是不是男人!”
她越罵越離譜,到最後的台詞因為過於羞恥乾脆沒有了標點符號。
難為李星楠心理素質好,舉著筷子,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送到邱年嘴邊,“先吃口飯。”
“我不吃!你拿開!”
邱年暴躁地扭開頭。
李星楠也算是圈子裡有姓名的了,就是那種如果比賽他去參加的話人家會說一句“喲這比賽規格高啊李星楠都來了”那種級彆,這麼些年他和邱年綁定出現,花邊新聞也少,大家都知道這位大佬在A2,說不定他媳婦兒就在A2腳下中轉站站著等他。
這會兒看這萬年低調大佬垂眉順眼地舉著筷子哄媳婦兒吃飯,路過的難免調侃兩句,老夫老妻還有這情趣。
李星楠一點笑不出來,這情趣他寧願不要。
“走開!”邱年這會兒說著話還條件反射地摸一摸唇角,“看著你就煩!”
想想剛才在洗手間她一陣頭暈目眩,難以想象他還能乾出這種離譜的事,不是說男人老了就心如止水了嗎,這他媽才憋了幾天!
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以為她會是第一個被男人戳喉戳死的人!
唇角都裂了!
他還讓她吃飯,吃個屁啊,那麼鹹,不痛的嗎!
邱年越想越氣,抬下手犯了狠勁拍開男人的手,“啪”地一聲,他筷子落回碗裡,又發出第二聲輕響。
邱年自己愣了愣,下意識有點害怕地掀起眼皮子掃了對麵的男人一眼——隨後反應過來她在乾嘛!她在生氣!她理直氣壯!怕他乾什麼!
而李星楠這次也很有眼色的沒教訓她,拾起筷子想了想,敲了敲碗邊緣:“我是真不想跟你討論這種話題。”
“這種是哪種!小孩不能聽?”邱年尖銳地問,“你用我的時候怎麼不把我當小孩!”
這他媽是在飯廳噯。
在旁邊捧著一碗餛飩,看得如癡如醉舍不得走的薑冉終於看不下去了,湊上前去好笑地問:“兩位,你們能不能注意下音量,這裡是公共區域不是無人區域?”
邱年聽見她的聲音,像是抓著救命稻草,“嗖”地轉頭:“你回來了?你怎麼上山來了?”
薑冉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回答,李星楠掐著邱年的下巴把她的臉擰回來:“話還沒說完。”
邱年罵他:“說什麼說!我跟你有話說嗎!臟死了你!什麼東西都往彆人嘴裡放!”
薑冉:“什麼東西?”
李星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放,你現在才想起覺得冒犯嗎?”
邱年:“……”
薑冉:“他喂你吃什麼啦?”
李星楠麵無表情,隨便她罵:“我剛才說的林霜的事是不是真的你問阿桔。”
薑冉:“什麼事?我才走半個月怎麼感覺被你們孤立了?你們有什麼事不能在群裡商量嗎,我也可以參與一下?”
邱年:“我問他他知道個屁——”
阿桔:“……雖然我不想參與你們的戰爭,但是如果你們說的是我猜的那個意思,那那個我還是知道的。”
邱年想了想,然後無語凝噎,氣不打一處來,磚頭罵了阿桔一句“你也不要臉”,阿桔被罵的莫名其妙,十分躺槍。
“啊!”薑冉說,“到底什麼事!你們打什麼啞謎!”
邱年本來想無視薑冉的,但是這位剛剛歸國的大小姐捧著碗餛飩在旁邊上躥下跳,瞪著一雙茫然的演非要參與這種她壓根聽不得的成年人話題。
她不得不耐著性子,從瞪視李星楠這項活動中抽空轉過頭哄她:“花宴她們不是在等你麼,你快點的過去先和她們吃飯好不好,晚點我再告訴你,餛飩都要坨了——”
薑冉:“不行,你讓我懷揣著這個好奇心我怎麼吃得下——”
李星楠:“土狗也在吉林。”
薑冉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茫然地眨眨眼。
“去吧,”李星楠說,“趕緊吃完,回家帶上你的板,漫山遍野抓狗玩去。”
薑冉稀裡糊塗的,條件反射地嘟囔著”我不想見他”,一邊又對“漫山遍野抓狗”這個提議隱約有點動心——
聽上去和大興安嶺森林裡抓麅子一樣有趣。
她重點果然跑偏,正巧這時候她的崇禮的朋友伸腦袋在位置上喊了她一聲,她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還真就被喊走了。
耳邊一下子清淨了,邱年瞪著李星楠,心想這個人怎麼做到的三言兩句就能把控人心!可惡!
李星楠麵前的蓋澆飯推開,她豎起眉:“乾什麼!我要吃!”
“涼了,吃什麼吃?去給你要碗清湯麵。”李星楠站起來,“這個留著我吃。”
他說完不容拒絕地走了。
邱年瞪著阿桔:“你評評理吧,這是什麼控製狂!”
阿桔已經扒完了自己那碗飯:“你跟土狗說,他可是看了薑冉一眼就被嚇得腳底抹油的選手,所以他可能會跟你共情……然後你倆可以抱著一塊兒哭會兒?”
邱年:“……”
……
午餐過後,薑冉沒真的急著去抓狗,她大清早起來趕飛機,現在隻想回家睡覺。
中午被李星楠鬨了這麼一出,邱年也不想滑了,乾脆陪薑冉一塊兒下山。
兩人有纜車不坐非要作妖,邱年頂著李星楠不讚同的目光在A2大奔頭穿好板,轉身衝著薑冉張開懷抱:“來,姐姐帶你刻A2。”
薑冉樂得很,笑眯眯就衝上去抱住了邱年的腰,雙腳十分熟練地踩上了固定器前後,兩人在滑雪板上合二為一抱成一團。
邱年攬著薑冉的腰,往雪道挪板,下去在最抖的地方推了幾米的坡,然後顫顫悠悠地換了個刃。
平時閉著眼也能摸著雪刻下去甚至再蹦幾個平地花式動作的雪道,這會硬生生品出點刺激的味道——
薑冉抱著邱年的腰尖叫又笑出聲,邱年一抬頭,就看見李星楠背著手,蹙著眉跟在她們後麵盯梢。
她收回目光懶得理他,甚至抽空捏了把薑冉的臉,悄悄地問:“比賽成績怎麼樣,問你你都不說?”
薑冉笑吟吟地。
這時候她們過了最陡的地方,來到A2下半段,今天雪場人少但是這地方人還是多——
正巧有個圈內的,這會兒刻著從她們身邊經過,一抬頭先是看見李星楠了,喊了聲“二車呀乾嘛呢”,又一扭頭,看見了二車他媳婦兒,懷裡抱著個沒穿雪服的小姐姐,二人一板滑著玩。
哦,盯梢呢。
看媳婦兒泡妞。
這路人樂了,喊了聲“年年”,這時候在板上兩人同時轉過頭,他看清楚那個穿羽絨服、與周圍所有人格格不入的人的臉時,腦袋“嗡”地一下:“冉姐?”
被叫名字的女人笑著應了聲。
“您從芬蘭回來啦?哎喲,這時候能出國可真是,我聽我遼寧省隊朋友說,您擱那邊拿了個第三啊?黑龍江省隊教練樂開花了都,揚眉吐氣的!”
那路人一家夥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薑冉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路人替她回答了邱年的問題,然後那路人拍拍屁股快樂地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