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到了接近中午,山上風大,雪沒那麼好了,她注意到這女人為了求穩,剛開始的刃都壓的很死,正如她隊友昨天說的——
她的利刃已經不能再高,幾乎都要超過105°了。
在競速滑行中,也不是利刃越高越好的。
艾諾微拉注意到她超過自己是因為有一個刃她起身了,板的利刃高度一下子減到了75°,她的翻板變得更加靈活,所以她在當下那個彎走得弧線就小……
她就是在這個地方超過她的。
閉眼想了想,她腦子不像是方才那樣被憤怒填滿,等再睜眼時,她冷靜地對薑冉說,【現在可以了,我們來第二把。】
薑冉抬起手調整了下雪鏡,做了個“請”的手勢。
第二把一開始,薑冉都有些恍惚她是不是天生搞教學的料——
不然憑什麼艾諾微拉在簡單複盤了她們剛才比賽的視屏後,好像突然就有點兒不一樣了?
她的身體舒展比上一把更放鬆,刃立得沒那麼高,雖然速度是慢了一點,但是路線控製變得尤其靈活。
剛開始過半後兩個旗門,她甚至有隱約超過薑冉的意思。
但是也隻是那一瞬間——
到了山下雪就不再被山風吹的薄到要露出冰殼,為了加快速度她不再加重施壓,提前了許多減低了板刃的立刃角度!
這讓她一下子變得靈活又輕快!
微調整後效果微乎其微,但路線上的調整就是積少成多的效果,與艾諾微拉始終拉不開的距離終於在倒數第三個旗門拉開,她領先半個身形!
伴隨著山上的人們傳來或者歡呼或者驚呼,她穩住了這半個身位的優勢,率先衝過終點!
堪堪險勝!
三盤兩勝局製度提前結束!
……
身後,聶辛等人歡呼的聲音蓋過了耳邊風燥,薑冉卻聽見自己的胸腔拉風箱似的發出不堪負重的氣鳴,心跳得尤其的快。
她有些氣喘不勻,回過頭看著不遠處緊跟她身後到達終點的艾諾薇拉,她麵色也是白的像一張紙,顯然也是累的夠嗆。
薑冉贏了,連續兩把。
算上芬蘭,一共三次的對決,艾諾薇拉沒有贏過一次,這對她打擊不可謂之不大,心中心知肚明,她就是不如眼前的這個女人。
在薑冉的注視中,猛地咬住下唇,眼淚顧湧而出在眼眶打滾,羞恥和挫敗迅速侵占了她的大腦——
在眼淚朦朧中,艾諾薇拉知道薑冉還在看著她,她心想現在的她一定很得意吧?
一抬頭,對視上深褐色的瞳眸,卻驚訝的發現,想象中的得意和耀武揚威並沒有出現,女人的臉色也不算太好看。
她甚至沒有再對她多說一句廢話,轉身上了升降電梯。
艾諾薇拉擦擦眼淚,有點猶豫要不要跟她一塊兒。
眼瞧著電梯門就要關上,女人伸手一把攔住一邊電梯門,衝她揚了揚下巴,麵無表情地問:【來不來?】
她言簡意賅,用冰冷的聲音問。
……
艾諾薇拉的隊友和薑冉的教練們此時都在半山腰的觀賽席站著等了。
在電梯上升的過程中,艾諾薇拉根本忍不住想要上下打量薑冉——
這個女人怎麼回事啊?
一會兒好像脾氣很好很溫柔地替她戴頭盔,對她的發脾氣毫無反應。
一會兒又冷著臉對她說話,好像目空一切的模樣。
她百思不得期間。
而此時,聶辛等人正一臉喜慶地等著薑冉,電梯門打開,她率先走出升降電梯,聶辛湊過去剛想誇兩句,卻發現她臉色並不是贏了那樣該有的好看……
甚至可以說是有點臭。
聶辛愣了愣:“怎麼這個表情啊,我剛眼花了?你不是贏了?漏旗門了?”
薑冉荒謬地瞥了他一眼,當然不是漏旗門了,她哪會犯這種錯誤?
“差點輸了。”想了想,她小聲地把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這小姑娘就看了一眼我的比賽視頻,剛才第二把就和第一把不一樣了,發現沒?”
體育競技比賽在八百萬年前,最古老最樸實最離譜的目的,本來就是“交流技術,共同進步”。
但是當這個樸實無華的主題映照到二十一世紀,就未免讓人有些接受不能。
第一把還拉她大半個旗門把她摁在地上摩擦呢!
第二把就變成險勝了!
要不是她狠下心提前減輕施壓,冒著打滑飛出去的風險控製路線換取優勢,這把她可能已經輸了!
光想到這都心有餘悸,薑冉眼角看著被隊友圍繞著的艾諾薇拉,心中那個不舒服的勁兒瘋狂往上翻,鋪天蓋地的。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完全沒必要這麼小氣的麼——
比賽時公開進行的,對方通過比賽視頻分析她的個人特點,加以改進和針對,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籃球、足球等團體性質的比賽之前還有教練組專門幫忙分析對手的曆屆比賽視頻隊伍風格呢!
但是薑冉很快意識到,她不是小氣,就是剛才最後差點兒被超過,有點慌神。
她沒法想剛才她要是輸了,第三把心態能不能穩住繼續正常發揮水平。
……她對勝負欲的把控有點兒太重了。
薑冉有些恍惚,完全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各種複雜陰暗小思緒中,而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艾諾薇拉跟她的夥伴們討論著什麼。
【我想再比一次。】艾諾薇拉說,【我總覺得我還差一點點兒就能贏。】
【先擦擦你的眼淚再說吧,薇拉!】伊登嗤之以鼻,【你總是這樣心高氣傲,輸了比賽就哭鼻子可不行。】
【啊,我的鑰匙扣!嗚嗚嗚,輸掉了!】另一個黑發小姑娘心疼地說,【都怪你,薇拉,你不該去挑釁那個中國人的,明天你得早起去給我們排隊買鑰匙扣了!】
艾諾薇拉想了想,嘟囔著說:【我倒是不覺得她真的是為了冰墩墩才跟我們比賽。】
伊登問:【那是為什麼?】
艾諾薇拉臉紅了些:【因為在芬蘭世界杯上我可能對她的國家做出了不太友善的反應,她可能對此很生氣。】
伊登點點頭:【哦,國家榮譽。】
黑頭發的姑娘說:【那你活該,薇拉,中國人很在意這些,你得看看他們在社交媒體上,總是這樣的!】
【中國人進步真快。】伊登又歎了口氣,【下一屆冬奧會的冰雪強國列位,會不會就此洗牌了啊?】
艾諾薇拉轉過頭,飛快地對會英語、充當翻譯的隊友說了什麼。
隊友點點頭,衝著不遠處的那些人走過去——
已經看出了在薑冉身邊的那些人應該是她的教練組,所以她直接對王佳明說,艾諾薇拉希望再有第三局比賽。
她說的時候,薑冉也聽見了,挑了挑眉。
王佳明轉頭看向薑冉,像是在無聲地獲取她的意見。
薑冉麵無表情地想了想,然後叉腰,單手一把抓過之前放在觀賽席前方桌子上的冰墩墩,塞回口袋。
冷冰冰道:“讓她們先把冰墩墩上繳,四個人的一個都不許少。”
這回連王佳明都愣住了。
“你還挺執著,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報芬蘭世界杯的侮辱之仇。”王佳明愣怔道。
“……那時候都直接贏了她了,有仇早報完了現在還報什麼報?”薑冉莫名其妙,“我就是為了鑰匙扣,不然鬼才理她,當我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