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換。”
“凍死你。”
薑冉響亮地“哼”了聲爬進瑪莎拉蒂的車後座,抱著胳膊坐好,冷眼瞅著原本不太想接車鑰匙的北皎抬起頭看了看天氣後,還是接過了薑懷民手裡的車鑰匙。
“最地鐵也吹不著風啊!”她忍不住開口,“要什麼開車啊!”
然後,沒沉住氣的下場是——
北皎看了她一眼。
薑懷民又把她罵了一頓。
……
到了茶樓薑冉才發現晦氣的還在後麵。
在指定的位置坐下了,跟阿泰叔一家子寒暄完畢,但是她隻看到了熱情似火要跟她抱抱的泰梨,沒有看見阿泰叔的所謂兒子。
她在心裡放鞭炮:看吧!人家也不想相親!來都不來的!
人不來她樂得自在,當然不會自討沒趣地問“你兒子咋沒來”,也沒覺得自己被冒犯……
埋頭抱著菜單勾自己想吃的,覺得自己能吃一頓安生的飯。
直到一群年輕人烏泱泱進來了,就在他們隔壁桌落座。
在菜單上勾畫點好一份蛋撻,薑冉因為旁邊鬨得慌抬頭看了眼,猝不及防對視上一雙黑色瞳眸,她捏著菜單人震驚到瞳孔地震,然而對方臉上的神色很淡,顯然是早就料到了這個局麵。
“爸!”薑冉用腳指頭猜都猜到怎麼回事,“你怎麼把他放隔壁了!”
光憑北皎自己,他能有這個本事訂桌在他們隔壁盯梢她相親嗎!
“嘿呀,我早上問阿皎來不來吃早茶,他說約了朋友,那我不是一同訂位就好了,省的麻煩咯?”薑懷民說的很有道理的,“你不要那麼小氣,人家在隔壁又沒搭理你,礙著你什麼事了?”
薑冉憋得臉紅耳赤,有苦說不清。
架不住隔壁那位臉上雲淡風輕,更給她氣的不清。
而此時,跟北皎一塊兒來的基本就是廣融那群滑手,有眼尖的看見薑冉了,就上來跟她打招呼,直呼“好巧”。
又抬頭看薑冉這邊一桌子明顯都是家長,喊了“叔叔好”後紛紛退散,至此兩桌井水不犯河水。
……也不是完全不犯。
坐在薑冉旁邊,泰梨先有了反應,她用手捅了捅薑冉,小聲地說:“剛才那群人你認識啊,穿黑色衛衣裡麵高領毛衣的那個好帥呀,你認識不?”
“平時一起滑雪的。”
隔壁桌穿衛衣的多了去了,薑冉卻不用回頭也知道她說的是誰,“你說的那個,不熟。”
話剛落就被揍了一下。
原來是薑懷民一直偷聽她們講話,這會兒聽薑冉冷著嗓音翻臉不認人,伸手拍了她一下,“不熟!你就這樣做人家阿姐!”
“我才不是他阿姐。”薑冉不服氣地反駁。
薑懷民不理她了,隨後轉頭跟泰梨笑著說,這是他現在女朋友的兒子,如果她想認識,可以介紹給他們“正式”認識,小夥子人很能乾,前途無量……
吹了一堆。
薑冉相親突然就變北皎相親,這畫風轉變也太快了,薑冉都想提醒薑懷民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泰梨,她才是嫁不出去那個!
這會兒聽得煩,她把菜單往薑懷民麵前塞:“上了年紀閒著就亂點鴛鴦譜,什麼前途無量就一未來的醫生,醫生總要加班的,成天不著家,梨梨哪離得開人——你再看看添什麼菜啦!操空心!”
薑懷民笑了笑:“醫生不著家也會照顧人。”
薑冉不耐煩地蹙眉說:“照顧個屁!”
……
這邊桌子在討論北皎,而另一邊也沒閒著。
托昨天”官宣”的福,這會兒八卦中心兩位主角都在,在北皎那桌,一些好事的擠眉弄眼,看看薑冉又看看北皎,怕不是這會兒如果不是家長在,他們早就起哄鬨起來。
“北哥,你好歹說句話,看你像個沒事兒的人一樣,正常人好歹臉紅一紅!”
“開玩笑的,他臉紅什麼!要真紅那就完蛋了!”
“哈哈哈哈哈那可好玩了,有什麼完蛋的,那是——”說到薑冉的名字,其中一個自動收聲,衝著隔壁桌埋頭乾飯的女人點了點下巴,“多少人妄圖拿下,彆說沒門,窗戶都沒找著。”
北皎順著他的目光往旁邊看,薑冉正麵無表情地抓著個巨大的蛋撻往嘴裡塞,他輕笑一聲,收回目光。
這一笑不得了,在桌上的哥幾個甚至還有認識以後就沒見過他笑過的。
“哦!他笑了!”同桌的人興奮得不行,“笑了就是有情況!”
北皎抬眼,笑容變得更明顯了,像是存心要讓他們看清楚。
仔細一看,這笑還不是陰陽怪氣的笑呢,他是真笑了,甚至笑的很好看。
“哎呀,你們不要亂講話啦!這樣挺不好的!”此時,一個女生突然說,“北哥不是有女朋友嗎?我不在吉林我都聽說了,平時你們加那麼多群都不看群消息啊,聖誕前後那陣子鬨了好一會啊!”
“哦,對哦,北哥,淦!你有女朋友!昨天那朋友圈傳那麼廣,你女朋友看到沒?沒跟你發脾氣?”被提醒了,同桌的人就沒那麼興奮了,“哎呀估計是邱年她們大中午的喝酒玩呢,要是鬨起來了你跟我說,我去讓冉姐把朋友圈刪了吧?”
說話的事平日裡和薑冉稍熟悉的,北皎稍微收了點笑,瞥了那人一眼,平靜地說:“沒事。”
正如薑冉昨夜感慨,那雪圈的人三觀該正還是正。
經過那女生的好心提醒,剛才開玩笑開的起勁的幾個人拍著大腿,都是一臉不好意思:“這話說的是,都忘記北哥有女朋友了,啊啊啊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那拿這開玩笑確實是不合適了——”
“對哎,要不讓冉姐把朋友圈刪了吧,整得人家小情侶吵架就不好了。”
“北哥鐵樹開花,好不容易和一個妹子閃電戀愛……估計很喜歡吧,倒是也沒必要為了一個其他人的玩笑吵架?”
他們說這些,北皎沒多大反應,回頭看了眼對他們這邊在聊什麼絲毫不知情的薑冉,無聲地翹了翹唇角,他說:“真沒事,沒關係的……”
他停頓了下,“是薑冉的話。”
他意思是,沒人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啊,她又不會對著鏡子罵自己狐狸精。
然而他都不知道,那兩個字的名字從他口中不輕不重地被念出來,都有了一點兒纏綿悱惻的刺激味二,桌邊瞬間就鴉雀無聲了。
看他臉上是真的絲毫不顯得心虛或者煩躁,讓桌邊所有人都麵麵相覷,一下子二丈摸不著頭腦。
幾秒死寂後。
“完了,這是什麼情況啊?”一個女生乾笑,“我現在真的覺得昨天冉姐那朋友圈不是在開玩笑的了。”
“……我打開看了眼,北哥那張照片的背景很像國外運動員曝光的奧運村房間,你曉得吧——”
奧運村,說明是最近的照片。
“薑冉去奧運村乾嘛?”
“她沒去吧?”
“她要去也能去?我怎麼覺得她在哪我都不驚訝啊——”
“我不知道,她也沒給我報告,她去滑職業我踏馬都是半年後人家都上國外發光發熱了我才知道的。”
七嘴八舌的討論聲。
“但是不能是薑冉啊!不是說北哥女朋友用的馬赫,玩兒八字刻的嗎!薑冉可是一順刻哈!”
“就是,八字和咱們玩兒一順的就有一點關係:‘八字‘不合。”
“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踏馬還挺有梗,咋的看不起玩兒八字的,錘死你啊!八字怎麼了!平花比你跳得高!”
“而且那小姑娘不是還會因為滑不好了鑽北哥懷裡哭嗎,你們啥時候見薑冉因為這個哭過,她滑不好了就第二天早起一小時,在滑不好再早起一小時……反正骨折了都沒見她掉一滴眼淚的,比爺們還爺們!”
“要麼怎麼叫‘冉姐‘,那不是年齡,是江湖地位。”
他們一頓瞎叭叭,越扯越離譜的地步。
直到點的吃的上了,北皎擺擺手阻止他們再瞎猜,“彆瞎猜了,女神放誰家不是女神?我也就一俗人,你們就當我渣男。”
……他承認“渣男”那可真是飛快又迅速。
桌邊再次鴉雀無聲。
“吃東西。”
北皎推了推桌子上的食物,猜測聲音這才偃旗息鼓。
……
薑冉對隔壁桌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對話一無所知。
就知道北皎他們這桌吃東西是真的來吃東西,吃完就走了,那些認識的朋友上來跟她打招呼道彆時,薑懷民和阿泰叔的憶往昔才憶到98年的金融風暴。
估計還差個二十來年才憶完。
薑冉吃飽了,但是得有禮貌陪著長輩不好意思提前走,抬眼就看見北皎同薑懷民點頭示意道彆,他不急不慢,跟在那群人身後最後一個離開。
走前買了單,也不知道是回去AA還是他一個人埋單出血。
此時是下午兩點多鐘,薑冉又硬生生地熬了個把鐘,其中包括且不限定地讓泰梨看了看北皎的朋友圈——
她這才注意到這個萬年不發朋友圈的人,朋友圈背景又變成了以前那個,就2020年疫情剛來被迫封板時,他們在山頂照的大合照。
合照很多人,單獨截圖出來畫了愛心放在微信背景,那是他們唯一的單人合照。
在背景牆下麵,他的頭像旁邊,個人簡介是【↑什麼時候能放你的單人照片】。
小小的箭頭指著背景牆。
薑冉唇角抽了抽,又無聲地保持在了勾起的弧度,她小聲嘟囔:“這個戀愛腦。”
話語落,泰梨轉過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你也暗戀這個人嗎?”
“什麼?”薑冉恢複了麵無表情,“沒有。”
“那你對著他的朋友圈笑得那麼甜乾什麼?”
“我沒笑。”
“要我給你找個鏡子嗎,我帶了。”
“……我是想到了其他事。”
薑冉一臉冷淡地轉開了頭,好在泰梨是個小可愛,從小就不愛窮追猛打的追問彆人,這會兒也算了,沒再追究。
到了下午四點,滾水換過一輪又一輪,茶樓的椅子都坐到穿,泰梨把所有的社交軟件翻爛了,終於不耐煩地發出腰痛的呼喊。
阿泰叔與薑懷民總算是想起來現場還他媽有坐不住的晚輩,握著手心心相惜,艱難話彆——
“這是乾什麼,以後阿泰叔都回來了,”薑冉擺擺手,看不下去,“你們上小區垃圾分類一塊兒倒垃圾都可以約著一起。”
中年男子們發出尷尬的笑聲,站起來往外走。
至此,從頭至尾阿泰叔都沒有提起他失蹤的兒子——
這倒是不符合常理,他們這些生意人,最講那些虛偽的禮儀,哪怕對很好的朋友也保持應有的禮貌。
薑冉一邊往外走,正奇怪這事兒,突然聽見前麵薑懷民高聲歎息“我這女真不知道何時感情開竅”,突然聲音安靜下來。
伴隨著屋外一陣陰嗖嗖的寒風吹過,她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攏了攏確實有些薄的風衣……她一抬眼,就看見在茶樓的大門外,寒風中,身姿挺拔地立在那的黑發年輕人。
他手裡拿著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
風將他的頭發吹的有點兒亂,這讓他看上去好像成熟氣氛有所下降,少年感直升。
似是聽見動靜,他長長的睫毛掀起,隔著人群與她對視,眉眼平靜,而是展顏微微一笑。
幾秒的沉寂。
等周圍人反應過來,站在最前端的薑懷民剛想問北皎怎麼還沒走,就見原本於一群人最後的薑冉突然錯步上前,與他擦肩而過——
她疾走幾步來到黑發年輕人麵前,站定,麵無表情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張開雙臂投入他的懷中。
他有一秒愣怔。
很快回過神來,打開手中的羊絨大衣,披在懷中女人肩上,手臂順勢攬過她的腰,俯身在她眉心落下輕柔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