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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叔 綠藥 8684 字 6個月前

“轟隆——”悶雷陣陣,相伴的狂風將窗扇捶開。

寒酥從夢中驚醒,抬手掀起床幔一角往外望去,看見窗扇在風雨中搖晃拍打。

原來是一場夢,她又夢到了來京路上的事情。

寒酥從夢裡的難堪中緩過神,才急忙起身下榻去關窗。才不大一會兒功夫,窗下已淋濕一大片。她抬手關窗,澆進來的雨水從她的袖口沿著纖纖藕臂淌進來。待窗牖關合,她身上的衣裳也被打個半濕,濕漉漉地貼著她的婀娜。

寒酥打了個噴嚏,轉身去換衣服時,還在感慨這場不合時節的冬雨。

都快冬至了。

她在忙碌裡忘了剛剛的那個夢,等重新在榻上躺下,心裡已經想著眼下的煩惱,琢磨妹妹的以後,琢磨姨母的事情,還有如今身在赫延王府的處境……

半夜罕見的瓢潑冬雨,黎明時又飄起雪沫子才證明了眼下的時節。

寒酥昨夜沒睡好,今晨仍是起了個大早,坐在窗下抄錄古籍。一個時辰後,窗外漸漸有了動靜,也到了旁人要起身的時辰,她這才收了筆,準備去給姨母請安。

“外麵地上結了一層冰,今兒個早上不知道要有幾個毛手丫頭摔跟頭。姑娘您走的時候可得當心些。”侍女翠微一邊說著,一邊將臂彎裡的銀色鬥篷遞給寒酥。

寒酥沒接話,正對著銅鏡仔細檢查衣服可有褶皺。

翠微欲言又止。

其實她很想說這麼個糟糕天氣,不去請安也沒什麼大不了。三夫人向來對表姑娘很好,絕不可能因為一日不去就生了嫌隙。

姨母確實疼愛她,可該有的規矩總要有,更何況如今借住在赫延王府,一言一行都要謹慎。不能讓旁人挑出毛病,更不能連累了姨母。

寒酥撐了傘出門,帶著翠微。蒲英和兜蘭送到門口。

寒酥剛走了幾步又回過頭。

碎雪好半晌才零星掉落一片,瓦楞和枝杈上覆了一層亮晶晶的薄冰,在朝陽下泛著晶瑩的亮澤。

水墨傘下的寒酥銀色鬥篷壓著素衣白裙,聘聘婷婷地立在那裡,清風拂來,吹著白裙輕輕地漾,宛若畫中仙。

她叮囑:“照顧好笙笙。”

明明每日相見,可蒲英和兜蘭還是因為寒酥的這一回眸,晃了神。她們回過神趕忙應下,目送寒酥離去,轉身進屋。

兜蘭輕拽蒲英的袖子,小聲嘀咕:“表姑娘真的會成為府上的少夫人嗎?”

蒲英板著臉道:“少議論。”

兜蘭撇撇嘴,剛要走開。蒲英輕咳了一下,低聲:“差不多吧。”

兜蘭一下子笑了,抱住蒲英的胳膊:“好姐姐仔細與我說說?我也覺得這樣很不錯……”

寒酥到了姨母的房前,迎麵遇見從裡麵出來的三爺。她每日這個時候過來給姨母請安,極少撞見三爺。瞥一眼姨丈不悅的臉色,寒酥規矩地福了福身。

封三爺明顯有事在身,隻是點點頭,便快步出了院子。

侍女引著寒酥進屋。屋內炭火燒得足,寒酥剛一邁進去,霎時一股舒適的暖意迎麵而來。

三夫人見她來了,哎呦一聲,道:“早上還想著天不好派人去告訴你彆過來請安挨一回凍,竟給忙忘了!”

“不冷。您派了人去,我也是要走這一趟的。”寒酥微笑著,將褪下的鬥篷遞給侍女,款款走到姨母身邊坐下。

三夫人打量著她,心道這外甥女不僅長得雲容月貌,更是雲心月性,端莊得體。她這一來,府裡的姑娘們儘數被比了下去。

“我剛剛看見姨丈臉色不太好。”寒酥開口。這並非打探,而是撞見了總要關切問一句。

“唉。”三夫人歎了口氣,“老太太昨晚受了涼。”

簡單一句話立刻讓寒酥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府裡的太夫人今年七十有六,這般高壽之齡,可受不起任何一場風寒。寒酥知道今日整個赫延王府各房人心裡都要七上八下。

府裡老老小小對太夫人的擔憂不僅僅是因為孝心。

府裡如今四代人,甚至很快要變成五代人。實則中間缺了一代——太夫人的兩個兒子都在戰亂中亡故了。

太夫人的長子有三個兒子,分彆是府中的大爺、三爺和四爺。而太夫人的小兒子隻留有一子,正是赫延王。

赫延王府的一切都是它的主人赫延王這些年的軍功賺回來的,可赫延王常年征戰,極少歸家。真正享受著赫延王府榮耀的卻是大房的三兄弟。從沿街乞討,到潑天的富貴,十幾年間封家的日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房的人心中難免有著無功不受祿的惶恐。

而太夫人就成了連接兩房的紐帶,若有一日太夫人不在了。分家隻是赫延王一句話的事情。而所謂的分家,不過是他們這些人搬出赫延王府。

寒酥微笑道:“前兩日見太夫人氣色很好。太夫人是長壽長福之人,是要過百歲壽的。”

三夫人有些無奈。她本不該在外甥女麵前談論三爺好壞,可還是忍不住道:“分家是早晚的事情。我隻怪你姨丈太習慣於仰仗赫延王。沾來的,總是不敵自己掙回來的……”

“姨丈去年剛升遷,亦是很了不得。”寒酥挑著姨丈的優點好生勸慰了一番。

三夫人心中稍寬,又轉了話題:“對了,赫延王快回京了。三郎今早會從書院提前回家。”

寒酥前一刻還談霏玉屑,聽得此言垂眸安靜下來,並不接話。

三夫人笑問:“不如意嗎?”

“不是。”寒酥道,“我都聽姨母的。”

“三郎這孩子雖然不是封家血脈,卻是赫延王膝下唯一的義子,府裡誰也不敢把他不當主子。”三夫人拉住寒酥的手,“府裡的情況你也知道。萬事都是沾了赫延王的光,赫延王不在家,府裡可不得好好供著他的母親和義子?他母親常年吃齋念佛不見人,就隻剩一個義子要捧著養。”

“三郎也是爭氣的,即使被捧著養,讀書很好品行端正,模樣也不錯。他對你有意,被大嫂瞧出來了。”

“隻等這回赫延王歸家,大嫂問一聲。不過赫延王向來不管後宅事兒,一直都交給大嫂料理。大嫂去請示他應該也隻是走個過場……”

三夫人握了握寒酥的手,由衷感慨道:“還是嫁在封家最好,離我近些!”

寒酥從姨母那兒離開後,還想著姨母說的事情。姨母說的那些話,她自己何嘗沒有思量過?她怎麼敢不如意?分明是她高攀。

寒酥剛回去,身上的銀鬥篷還來不及脫,兜蘭笑嘻嘻進來稟話——“表姑娘,三郎過來了!”

寒酥抬眸,從開著的房門往外望去,遙遙看見沈約呈立在院門口。竹衣翠帶,朗秀之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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