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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叔 綠藥 9044 字 3個月前

第七章

從一開始,寒酥誤會了一件事,才導致了如今兩個人的尷尬處境。

“軍中不留弱質女流天亮即離。”這確實是封岌當初下的令。可他並非要將可憐的姐妹二人趕走,而是派人護送她們歸家。彼時周圍荒郊野嶺危險環伺,若是直接趕走她們,他先前又何必出手救人?

甚至,長舟已經將護送的侍衛選好。

封岌習慣了發號施令,並沒有解釋的習慣。對身邊親信也極少解釋,何況是隨手搭救的陌生女郎。

後來……

秋雨綿纏,將人困在帳中不能前行。她身上隻裹著件他的外袍,雪白的小腿、纖薄的肩,甚至是皎瑩的雪膚若隱若現。許是暫時休戰的空閒讓人放鬆下來,她拉著他的手送進她懷中時,封岌也生出了些不該有的、始於本能的、必須克製的欲。

她逃走也好。他身邊不能留女人。

可封岌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千辛萬苦要投奔之地,竟是他的家。

飄落的雪花稍微小了些,堆在傘麵上的一塊積雪沿著傘麵慢悠悠地滑落下去。

封岌望著寒酥。心道她不能再這麼睡下去,會著涼的。

長舟還沒有帶人過來,園外卻響起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伴著哽咽的哭聲。

“二姐姐,你彆哭呀!”

在前麵一邊哭一邊跑的是二娘子封錦茵,在後麵追的是三娘子封朗月。後麵還有些隨從正往這邊來。

吵鬨聲讓寒酥蹙了蹙眉醒過來。她睜開眼,人還有些迷糊。她眸光微醺,看見頭頂的傘,視線順著傘骨望過去。寒酥看見封岌的那一刻,嚇得一激靈,瞬間清醒。

她剛欲開口,封岌的手掌覆了過來,捂住了她的嘴。

人睡在這裡,身上是冷的,他覆過來的掌心卻帶來一股溫暖。暖得讓寒酥懵了一下。是了,他身上總是暖的。

寒酥被嚇得清醒了,可對眼下的情況卻迷糊著。直到梅園外封朗月清脆的聲音再次傳過來。寒酥心裡咯噔一聲,雖然不知道封岌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已然大致弄清了眼下的情況。

四目相對,封岌探進寒酥的眼底,見她眸色從迷茫到了然再到犯難,知她清楚現在情況,才鬆了手。

封朗月的一聲聲“二姐姐”越來越近,顯然是往梅園過來。而寒酥和封岌不該孤男寡女單獨出現在這裡被旁人撞見。寒酥焦急環顧,這處梅園修建沒幾年,其中梅樹皆不粗壯,一眼望過去,甚至能望見很遠處的圍牆,顯然並不能借助梅樹遮身躲避。且這梅園隻兩道門,隔著整個梅園相對。若想從另一一個園門離去,顯然來不及,會被看見。

寒酥望向堆放梅園用具的小木屋,木板搭成的小房子很小很小,那裡興許可以躲避。她正想著該如何開口請封岌過去躲避,她再想法子將人打發了,身子突然一空被封岌抱起。

霎時,寒酥的身子僵住,腦子裡也懵了下。

有那麼一個瞬間,曾經被他抱上褥毯的畫麵,在她眼前晃過。

寒酥心頭一緊,逼自己將過往的記憶趕走。她抬眸,近距離望著封岌的五官。突然拉近的距離,讓她心跳霎時慌亂得加快。她來不及多想,殘存的理智讓她趕忙拿起石桌上的竹籃抱在懷裡。

封岌抱著寒酥朝那處小木屋去,手中的傘仍執,遮著仍在降落的雪。寒酥被他抱在懷裡顯得那麼嬌小。

腳印!

會在雪地上留下腳印!

意識到這一點,寒酥抬手攀著封岌的肩,伸長了脖子往封岌身後望過去。

咦?封岌走路沒有腳印?

寒酥不知道封岌這是用了什麼輕功詭術,驚奇之餘也鬆了口氣。她縮回頭,不經意間發現封岌的視線落在她攀著他肩的手上。

寒酥的小手指輕動了一下,將攀在他肩上的手默默收回來,慢慢攥緊懷裡的竹籃。竹籃裡的梅花飄落出兩朵,安靜躺在她的前腰。

封岌將寒酥抱進小木屋,把她放下來,落在寒酥前腰上的兩朵梅花墜落,緩緩落在兩個人之間。

房門剛關,封錦茵正繞過園牆,哭著跑進來。然後是封朗月和幾個侍女。

寒酥並沒有心思去管封錦茵為什麼哭,隻覺得眼下情況尷尬。這處小木屋從外麵看很小,可她沒想到裡麵這樣逼仄。除了拾弄梅樹的農具,小木屋裡還堆著高高的雜草,一直堆到快到門口的地方。她和封岌麵對麵立在門口那一小方空地,連轉身恐怕都要碰觸。

寒酥悄悄望了封岌一眼,他垂著眼,正將收好的傘放在一旁。他抬眼的前一刻,寒酥有些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分明隻一個人躲在這裡就足夠。他是不想應付封錦茵和封朗月嗎?還是覺得撞見兩個小姑娘哭不太好?

寒酥心裡有一點亂,想不太明白。

“三嬸娘其實對你也不錯呀。”封朗月說。

聽見外麵封朗月的話,寒酥微微驚訝——封錦茵哭泣和姨母有關?

“你懂什麼?”封錦茵哭得傷心,“你有母親疼,是不會懂的!”

封錦茵十四,封朗月比她還小一歲,天真爛漫的性子。她看著堂姐哭,不知道怎麼勸,蹙著眉說:“二姐姐彆哭了,我把我的雪緞給你好不好?”

為了布料哭?寒酥有些意外,府中何等富貴,府裡的主子們怎麼可能缺布料。

封岌也有些意外。

“這根本不是一塊布料的事情,是她偏心!自從她外甥女來了,整顆心都歪了!”封錦茵一邊哭一邊說。

寒酥愣住。明明最初隻是為了躲避尷尬,卻沒想到聽見旁人的背後議論,提到了她。

封朗月確實不太明白二姐姐怎麼氣成這樣,她一臉無辜地說:“可是府裡發下的料子每次都是你先挑,然後才給表姐呀。”

封朗月拉著封錦茵的手,搖了搖:“二姐姐彆氣了,表姐母親病死了,父親又被北齊人害死了,千裡迢迢過來好可憐的。你看看她,一共沒幾件衣裳穿。”

寒酥聽了這話有些尷尬。現在的她還不知道外麵接下來的對話會讓她更尷尬。

封朗月又說:“再說了這次是三嬸娘私下用她自己的嫁妝給你們添棉衣嘛。”

封錦茵冷哼:“你這話說的我更生氣!她那個母親是和家裡斷了關係的,程氏的嫁妝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程氏,這是一生氣,連母親也不叫了。

封朗月眨眨眼,顯然不太清楚這些事情。

“哼。”封錦茵拉著臉,“你也不想想她來京城不投奔外祖父家,找她姨母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她母親當初被掃地出門了!她那個母親連父母都不要了,跟著男人跑了,說不定她也是那樣的!”

封朗月變了臉色,使勁兒給封錦茵使眼色示意周圍那麼多下人呢。她拉著封錦茵的手,小聲勸:“二姐姐彆說了……”

封錦茵氣惱地甩開封朗月的手,惱聲:“我說錯了?從她老家到京城這麼遠的路,她是怎麼過來的?她那個父親窮酸得要死,盤纏夠嗎?說不定賣身爬床湊的盤纏!”

“二姐!”封朗月直接去捂封錦茵的嘴。

小小的木屋裡,寒酥陷在無地自容的難堪裡。封錦茵那些口無遮攔一時氣惱的胡話,一句句紮在寒酥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