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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叔 綠藥 9524 字 6個月前

酒很辣很嗆,一口喝下去很難受,可是直抵身體的暖意卻讓寒酥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發冷的身子便從心裡著起火。

她站起身,想去看看火盆。可她隻是剛邁出一步,立刻踩著衣擺身子踉蹌跌去。封岌的外袍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踩到衣擺跌跌撞撞已不是頭一回。

封岌伸手扶了一把,又鬆了手,她便落在了封岌的腿上。

封岌將手搭在她的腰上。

寒酥眼睫顫了顫,便沒有起身,而是稍微挪換了姿勢,溫順地坐在他懷裡。

這一晚外麵鬨到很晚,笑鬨聲不斷。封岌既允了吃酒,便不拘束。可他淺眠,外麵這樣熱鬨,他根本睡不著,也不躺下,而是翻閱著兵書。

胸口一沉,封岌垂眼望過去,見寒酥偏著臉靠在他胸膛合著眼睛睡著了。長長的眼睫在她微醺的臉頰投下彎彎的月影。

下半夜,外麵終於不再鬨了。寒酥在封岌抱她去毯褥時醒過來,被抱起的懸空感,讓她下意識攀上封岌的臂膀。他胳膊很硬,就像一塊又一塊石頭擠著裝進皮囊。

寒酥曾認為將軍是一個正人君子,所以縱使她主動獻好,他也未曾碰她。但是她從他的目光裡看見了他對她的欲。這是她所能看懂的他唯一的眼神,所以她忍不住去猜他是不是患有某種隱疾。對於始終沒有失身於他這件事,寒酥有著由衷的竊喜,也有著隨時可能被拋下的不安全感。直到這一晚……他拉過她的手紓泄其中,而從這一晚後的夜裡,她的手時常不屬於自己。

萬籟俱寂的深夜,寒酥從黏纏的舊夢裡醒過來,指尖仍舊發顫。她靜靜躺了一會兒,平複了情緒,再緩慢轉過身,將整個身子蜷縮起來。

那是快要到她企圖逃走的地方,她無意間從子林口中得知將軍未成家。過去那樣久,寒酥仍然記得當時心裡的那一絲期待。

她去問了將軍。

她為他研磨時,狀若隨意地又小心翼翼地問:“將軍為何還未成家?”

他眼也未抬,隻說:“我不成家。”

一瞬間,寒酥那顆噙著期待的心立刻冷下去,連著自尊心也折斷。當時聽到他這樣說,隻會當成是他對她的拒絕。

是了,誰會娶一個路上遇到的、不知廉恥討好獻身的人。

床幔內,寒酥輕輕歎息一聲。

彼時不知他是封岌,若是知曉,才會懂他那句話並非針對她。

“父仇不報枉為人,不滅北齊不成家。”

十五年了,他始終堅守著那句誓言。縱使曾經追隨他義憤填膺起誓的人都陸續成了家。

他扛著孝道,又國恨加身。沒有人會給他說親,宮中皇家也不會動這念頭。

寒酥輾轉不得安眠,索性起身下榻。她取出一個小巧的冊子,將其翻開,裡麵有一個“正”字,她在“正”字旁邊,又寫了一橫。

她在數日子,數過年的日子,確切地說是在數封岌離京的日子。隻要過了年,他就會領軍出征,他鮮少歸家,等他再回來,她應該已經不在赫延王府了。

那些過去,都該放下。

天快亮時,寒酥才剛剛睡去,第二天必然起不來。還是寒笙跑過來找姐姐,寒酥才半睜著眼睛醒過來。

“笙笙,姐姐還想睡一會兒。”寒酥聲音軟綿綿帶著困倦。

寒笙摸索著朝床榻的方向走。因為寒笙的眼疾,寒酥的房中向來布置簡單,東西能少就少,就是為了避免磕碰了寒笙。

看著妹妹朝她走過來,寒酥縱使困倦也強打起精神睜著眼望她,一直到她摸到床邊。

寒笙爬上床:“我陪姐姐睡。”

“好。”寒酥幫她蓋好被子,又在被子裡牽起妹妹的小手。

姐妹兩個同時打了個哈欠,在燒足炭火的冬日清晨,又沉沉睡了一個多時辰。

白日,寒酥帶著妹妹緩步走在朝枝閣裡。到了一個新地方,她習慣帶著妹妹先走一遍,給寒笙心裡留下一個大致的輪廓。

到了下午,府裡的幾位小娘子陸續過來坐坐,悄悄寒酥的新住處,又送了些喬遷的小禮物。

蘇文瑤笑盈盈:“這院子好,這院子更近了呢!”

朝枝閣離四房的住處很近。

許是因為寒酥把想說的話向封岌說清楚了,心下輕鬆許多。接下來幾日,她白日和蘇文瑤做點心,偶爾出府去青古書齋,又去過李叔提點過她的南喬那一片,也會拿出很多時間陪妹妹在朝枝閣適應。每晚臨睡前,又會在那個小冊子上再劃上一筆。

“姐姐!好不好看?”寒笙舉起小手。

寒酥剪斷線頭,給姨母做的衣裳徹底做完。她看向妹妹手上的小銀鐲:“很好看,誰給你的?”

“是府裡的四夫人。”寒笙道,“蒲英帶我去青鬆園的時候見到了四夫人。”

寒笙很喜歡聞鬆樹的味道,最近時常往朝枝閣外不遠處的青鬆園去玩。寒酥瞧了瞧妹妹手腕上的小銀鐲,見不是多名貴的東西,才放下心來。她隔日帶著妹妹過去閒坐,送了親自摘的一瓶綠萼梅。

轉眼到了三夫人生辰這一日。

一大清早,寒酥帶著妹妹去給姨母請安。她將縫製許久的衣裳送給姨母,寒笙也送了小禮物。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木框,裡麵是她親手雕的一個“壽”字。字跡生澀,卻工整。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三夫人過生辰,府裡要擺小家宴。寒酥身上有孝不宜參宴,她也擔心撞見前來慶賀的程家人。她送過禮物,便帶著妹妹回去。剛好她今日要出府去南喬街。

姐妹兩個剛從姨母屋裡出來,迎麵瞧見了來給姨母賀生的生麵孔。寒酥牽著妹妹的手穿過抄手遊廊,並沒有與來者正麵遇到。

來者正是程家人,幾道目光在姐妹兩個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回到朝枝閣,寒酥收拾了東西就要出府。

寒笙忽然說:“姐姐,我想吃糖葫蘆。”

寒笙幾乎不主動跟姐姐要東西。寒酥一聽,知她這是真的犯了饞。她溫柔笑著,弓起的食指輕刮她的鼻梁,甜聲哄:“姐姐回來給你買,親自給笙笙挑最甜最好吃的一串。”

寒笙笑起來,小酒窩立刻深陷。

寒酥帶著翠微出門,在南喬那一片待了很久,半下午才歸家。回家之前,她找了很久,買了好幾串糖葫蘆再回赫延王府。

還未到府前,遠遠看見停靠著幾輛馬車。原以為是給姨母慶生的親戚,待走近了,她才發現車鸞以明黃為飾。

管事輕聲提點:“宮裡幾位主子剛到,來找將軍議事的。”

皇家人。

寒酥謝過管事提醒,也並不關心,拿著油紙包的幾串糖葫蘆,直接回朝枝閣。

也不知道小饞蟲等了大半日,是不是饞壞了。

想起妹妹,寒酥不由唇角漾出一絲笑。

可是寒笙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站在門口等姐姐歸家。

寒酥四處尋不見笙笙,又驚覺朝枝閣裡一個下人也沒有。寒酥將手裡的糖葫蘆放在桌上,四顧環望,心裡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人都去哪兒了?是不是去青鬆園玩了?我出去找找!”翠微道。

翠微剛轉身往外走了沒幾步,就看見兜蘭慌慌張張地跑回來。

“表姑娘,笙笙不見了!”兜蘭快急哭了。

側立的寒酥挪了半步,死死盯向她:“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就、就是突然不見了……”兜蘭紅框紅紅,“找了半個時辰了也不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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