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2 / 2)

枕叔 綠藥 9484 字 6個月前

轉眼到了臘月十五這一日。一大清早,寒酥跟著姨母去程家,珞兒也同行。

寒酥還在孝期,一直穿素白衣衫。可今日是去參宴,也不好一身白衣,所以她穿了雅綠,外麵再裹一件毛茸茸的銀白鬥篷。雲鬢間那支木簪也換成了一支造型簡單的碧玉簪。

今日不是程家老太太的整壽,無意大操大辦,隻自家人。寒酥跟在姨母身邊,規矩地一一福身叫人。程家上上下下一雙雙眼睛打量著寒酥,先是驚於這樣紅塵少見的清雅仙貌,後又讚於她一言一行萬分得體,同樣福身的動作由她做出來似乎總是比彆人更優雅一些。

祖父目光掃過寒酥,眼中顯出幾分嫌惡——這個外孫女長得確實好,從父母容貌之上取長補短。程老爺嫌棄,正是因為在寒酥的臉上看出幾分寒正卿的影子。

結束了午膳,程家大夫人笑著說:“走吧,帶你去你母親以前的閨房看看。”

寒酥眸色微轉。

她幼時兩家還沒鬨掰,也曾跟著母親時常回來看看。她還記得母親閨房的模樣。可是這次再來,卻見庭院裡母親曾悉心照料的花草枯了大片。

程家大夫人視線順著寒酥的目光望過去,笑著說:“等你回來住,這些花就有人重新照料了。”

寒酥微笑著,並沒有接話。

“上一輩的那點小摩擦早該釋懷。如今你爹娘都不在了,也該回家住了。”程家大夫人仔細瞧了瞧寒酥的臉色,又道:“你姨母嫁去赫延王府還是當繼室的,你投奔她哪裡有回家好。”

寒酥眸色微閃。姨母和封錦茵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而隨著她投奔姨母,她們的關係更差了……

程家大夫人瞧著寒酥神色有鬆動,笑著說:“不急,距離過年還有些日子,你和你姨母關係好,再小住幾日也無妨。對了,小年那日的宮宴,你隨我一起進宮去吧。”

“我仍在守孝,去參宴恐怕不好。”寒酥輕搖頭。

“禮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姑娘家婚姻大事重要,等你父孝過了都二十了,總不能那麼大年紀再說親。四處走走多結識些京中婦人,也好以後說親。”程家大夫人歎了口氣,“我實話與你說,我也是想讓你陪陪望舒。這是望舒第一次參加宮宴,她姐姐最近病著不能陪著她。我不放心她一個人。舅母瞧了你十分喜歡,有你陪著望舒,她才能不出差錯。”

寒酥本不想答應。可是若她真的要搬到程家來,是不是應該聽話一些……

“好。”寒酥淺笑著點頭。

“好孩子。”程家大夫人也笑起來。

程家大夫人將寒酥送到她母親舊屋,便離開了。她腳步匆匆,去了大女兒房中。

今日府裡辦宴,程靜荷“病”著,並沒有出屋。

程家大夫人剛進去,程靜荷紅著眼睛望過來,啞著嗓子哭:“我不嫁!母親你就那麼狠心看著我進火坑嗎!”

喊完這一嗓子,程靜荷撲到床褥上嚎啕大哭。

程家大夫人立刻頭大,皺眉道:“對方是皇子,這親事不好拒。外人會說咱們程家不識好歹。天大地大誰也大不過皇權。”

程靜荷嗚嗚哭訴:“哪個皇子女兒都認了,讓我給五皇子當繼室不如殺了我!我都不求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五皇子都快三十個小妾了!他前頭娶的兩個,一個死在後宅的醃臢裡,一個被他酒後失手打死了!母親是要女兒的命啊!嗚嗚嗚……”

程家大夫人重重歎了口氣,她怎麼可能舍得自己的女兒掉進火坑的?法子總是人想出來的。

暮色四合時,寒酥跟著姨母啟程。

珞兒和程家的小郎君玩了一下午,剛登上馬車就歪在三夫人懷裡打瞌睡。

“姨母,我想去買幾本書,到了前街,我先下去。”寒酥道。

“這都快天黑了。”三夫人道,“明日再去不行?”

寒酥含笑溫語:“今日十五沒有宵禁,晚上燈火通明也熱鬨。姨母不必擔心我。”

寒酥並不是想買書,而是想多找一個活計。前兩日她去了另外一家書齋,掌櫃的讓她今日過去一趟。

沒想成撞上了回程家。

到了這家順平書齋,店裡夥計說掌櫃的出去了,讓寒酥等一會兒。這一等,就等到天黑。

不宵禁的夜,慢慢熱鬨了起來。嫋嫋音律從不同角落悠揚吹來,寒酥微側過耳仔細去聽從遠處傳來的歌姬吟唱。

腳步聲打斷了寒酥的思緒,她抬頭看著書齋掌櫃的從樓梯下來。男人臉上發紅,明顯喝了不少酒。

“久等了。”男人隨意拱了下手,同時微眯著眼睛緩慢地上下打量著寒酥。

看見他的目光,寒酥心裡咯噔一聲。

——這種目光她見過太多,尤其是父親去世之後。

寒酥立刻起身,道:“突然想起還有事,改日再來。”

寒酥給翠微使眼色,兩個人轉身就走。

“彆走啊——”掌櫃的踏下最後一節樓梯,身形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封岌和七八位友人在吟藝樓小聚,同行還要再消遣一陣,他卻先下樓回家。他喝了不少酒,不太舒服。剛邁出吟藝樓,被涼風一吹,封岌更覺得不適。

他立在吟藝樓金紫浮光的彩燈下,遙遙望著長街對麵。

——夜色裡,他一眼看見寒酥。

她被一個男人攔住去處,男人說著什麼,時不時笑一聲。封岌雖聽不見那男人在說什麼,倒也猜得到。

長舟打量著封岌的臉色,什麼也沒瞧出來。略思忖,長舟決定善做主張一回——他走過去,給寒酥解了圍。

寒酥轉過頭,隔著長街望向封岌。彩燈迷人眼,飄著幾分迷亂的不真實感,可他立在那裡卻非常真實。

長街川流不息,在兩個人中間嬉笑熱鬨。

封岌穿過人流來來往往的長街,走到寒酥麵前,低頭看她,也不問剛剛的事情,隻問:“回家?”

寒酥輕點頭。

“走吧。”封岌轉身。

寒酥默默跟在他身後。

一直往前走,路上的行人少了,沿街的商鋪也漸少,視線便暗了。在寒酥不小心被一塊石子絆得踉蹌一下時,封岌吩咐:“回去叫馬車。”

長舟應聲,臨走前,把翠微叫走:“回去給你家表姑娘拿件棉衣。”

翠微沒應聲,而是望向寒酥。待寒酥點頭了,她才跟長舟走。

寒酥和封岌也沒停下,而是一前一後繼續緩步往家走。

封岌聽著身後寒酥的腳步聲,知她走得慢,逐漸放慢了步子。在寒酥再一次看不清路被絆了時,封岌轉過身去,握著她的小臂,穩穩扶住她。

寒酥站穩了身子,低聲道謝:“多謝將軍。”

她視線落在自己的小臂,見封岌還沒鬆手。

聽見腳步聲時,寒酥急急縮回自己的手,十足的避嫌意味。

封岌瞥了一眼空了的手掌,然後轉頭望向來者。那是一個賣糖葫蘆的老人,打著哈欠歸家。

封岌買了一支糖葫蘆。

他在寒酥驚愕的目光中,將糖葫蘆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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